他呼出口深深的气，又道：“我们是英雄，也是屠杀人类的刽子手，我们将被雪藏，我们将被遗忘。请允许我们在最后的日子里发泄生而为人的情感，再恨一次世界。”

不远处的季辞一愣，没有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疑虑，但却又在下一瞬间消失不见，再次没了感情。

季辞恨这个世界吗？恨吧……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林渊按下摄像机的暂停键，然后回头望向季辞，喋喋不休道：“上面已经同意你拥有相机的使用权，言辞方面你不用收敛自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白苏那里你也不要太担心，我们会用最好的药物延缓病毒的发作。”

季辞放下摄像机的说明书，“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其实……”林渊话锋一转，语气明显激动了起来：“其实可以让你感染病毒的方式有很多，你反而选了最……最激烈的一种，是因为你喜欢白苏吧？”

“是。”季辞坦然回答。

林渊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季辞会直接明了的回答。

见林渊的反应，季辞如料到一般，问：“吃惊吗？”

“一点点，只是没想过你会承认罢了。”林渊淡淡一笑，有些如释重负的模样：“有了牵挂，就像个人了，就不会轻易死亡了。”

季辞有些嫌弃的皱眉：“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很啰嗦呢？”言外之意，你可以不说话吗？

被吐槽啰嗦的林博士长叹一口气，识趣地收拾东西，随后默默离开了病房。

林渊走后，季辞走到摄像机前，按下开关，继续录视频。

他掀开袖子，刻在白皙皮肤上的玫瑰伤痕正侵蚀着他的骨血，如此妖艳……

……

＊

镜头里，清瘦的男人掀起蓝白病号服的一角，自腰弥漫而上的红腐烂成片。

“这是感染病毒的第20个小时，腰部、大腿、小臂出现了显性症状，腐烂出的伤口会感觉到轻微的疼痛。”

画面一转，男人白皙的脖颈明显被艳红占据，声音变得沙哑。

“这是感染病毒的第39个小时，可以看到现在是夜晚，但我完全睡不着。现在除了脸，我身上的皮肤没有一处是完整的，腐烂的皮肤会有强烈的灼烧感，四肢酸痛使不上力，体温维持在40度左右，没有食欲，丧失了嗅觉和味觉。”

声音消失，屏幕闪白，男人躺在病床上，挂着点滴，艰难喘着粗气。

“这是感染病毒的第50个小时，我正在输葡萄糖和止痛药。化验单上说我的五脏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衰弱，肺和肝已开始腐烂。很疼，皮肤像火灼，骨头像是蚂蚁在啃食，除了疼，我感觉不出其他的什么了。”

说着，他突然笑了，眼底是遮不住的温柔：“小白，我有些明白小女孩的父亲为什么会自杀了，蛮疼的啊……”

录像继续播放，死寂之后，是监护仪的滴滴作响。

男人被多名身着防护服的人围绕，身体插上了不同的管子。

处于画面中央的林博士看似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大家，但他的手却不住发抖，冷汗早已布满全身。

“‘OKTRO’实验志愿者季辞第二次抢救成功，志愿者季辞体内未出现病毒抗体反应，实验继续。我……”林渊重重的呼吸，似乎在组织语言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挣扎良久，他最后放弃自己想说的话，转身离开病房。

屏幕暂停又继续，身着全面防护服的林渊一人打开摄像机，对准坐在床上的季辞。

“这是季辞感染病毒后的第66个小时，根据实验推测，若季辞无法产生抗体，那么他将在感染病毒后的第70小时去世。另一位志愿者白苏会幸运些，他会在季辞死去的1小时后开始器官衰竭，两小时后彻底死亡。”

季辞艰难呼出一口气，似乎无视掉了林博士的话语。

林渊挤出个微笑，开玩笑般的问：“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遗言……”季辞的眼敛起一丝花色，柔光百转，时光在此刻倒流，凝成了初见。

少年环抱大束白色玫瑰闯入视线，清澈双眸写满诗意，他浪漫地笑着，眼角勾出皎月般的弧度……

“如果有一天白苏询问到我，请你告诉他，季辞已去往了一片自由之地，那地方或许遥远、荒凉，但……一定生长了大片的白玫瑰。”

音止，林渊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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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白苏询问到我，请你告诉他，季辞已去往了自由之地，那地方或许遥远、荒凉，但一定生长了大片的白玫瑰……”

第13章 Chapter.13

摄像机画面停滞无声，良久，它转去了下一个场景……

深夜的窗外窗外银河浩渺，原本喧闹病房陷入了寂静，大白们一个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