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配(191)
黎衍成的额头撞在厚玻璃上,疼得一时之间眼冒金星。
他虽然是成年男人,但从小到大都没经历过这种事,被俞平像铁钳一样的手按着后颈,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半跪在茶几前。
而紧接着,他隐约闻到了血腥味,下一秒才惊慌失措地意识到,那是他额头滴下来的血,一滴一滴淌在玻璃桌面上——
他们会杀了他吗?
“阿姨!”
黎衍成彻底懵了,他再也保持不了体面,颤抖着道:“钱我一定还,等我周转过来,我一定——”
“你能还上吗?”按着他的俞平“嗤”地笑了,问道:“黎先生,你又嗑药又酗酒的,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工作过了吧?这些钱你能还得上吗?还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还?
黎衍成是被吓得失了声,但也是真的答不上来。
淮庭的套房里镜子很多,黎衍成记得自己住在这里的时候曾经非常喜欢这个设计,因为觉得与自己很相配。
就像是和谢朗这么多年的相处,因为对方对他完全一无所求,他想要的东西,永远可以要得体面而不失尊严。
所以或许真的有那么一刻,他曾经以为……他可以的。
他也能触碰到谢朗那样的阶级,他有才华、有容貌、有谢朗的情谊,一切看上去都唾手可得。
如今现实感终于以一种可怕的方式降临了——
原来他是还不起的。
谢朗给他的一切馈赠,他全部都还不起。
那一刻,他仿佛被扒光了所有的衣服,然后在四面八方的镜子里被不断折射着半跪着的身影。
那种强烈的羞辱感,和恐惧交织在一起,使他浑身都在颤抖。
“我……”
“黎衍成,其实这点钱,谢朗不在意,谢家也不会在意。”
谢瑶终于开口了,她站了起来站在茶几前,但因为黎衍成被摁在那,即使再努力抬起头,也只能看到她的裙子,看不到她的脸。
她高高在上地站在那,却没有低头看黎衍成,而是用目光扫过了整个淮庭的套房,然后在里面那张整洁的大床上停留了一会。
在那短短的几秒钟之中,她因为脑中浮现出的画面,有一种异常恶心的感觉爬上她的每个毛孔——
那一瞬间,她对眼前这个漂亮的男人厌憎到了极点。
她从自己的手提袋里拿出一沓照片砸在黎衍成的侧脸边,冷冷地道:“你说你和谢朗是朋友?那这照片上你怎么解释?如果你能解释清楚,我现在就可以放你走。”
“什么照片?”
黎衍成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急切地问。
而俞平此时也终于把其中一张照片摆在了他眼前,黎衍成强忍着额头的剧痛去看,下一秒钟就已经睁大了眼睛。
“这是……”
他怔怔地看着那张照片。
是在暴风雨的夜晚拍摄的,因此即使开了闪光灯仍然非常模糊,但那个角度仍然能看出来是谢朗正紧紧地抱着一个男人,在医院的门廊下亲吻。
被抱在怀里的人其实只露出了侧脸,但轮廓和五官依然被拍了下来。
那实在是一张和他酷似的侧脸,任谁和他的脸比对一下都要说是他的相似程度,除了……
那不是他。
……
谢朗开车去陵园的路上给张秘书也打了个电话。
他隐隐约约觉得事情不简单,但一时之间还是有点摸不着头绪,只是电话拨过去半天,张秘书那边才匆匆接了。
“谢总,我刚刚到医院。”张秘书那边的声音有点杂乱:“有什么事吗?”
“检测出结果了是吗?”谢朗马上就反应了过来:“怎么说?”
“医生说,让我先过来一趟帮你取报告。”
谢朗皱了皱眉,通常医生这种答复听起来总让人有点不舒服的预感,但这会儿脑子里的事情太多了,于是也只是平静地说:“你先去吧,我没什么事。”
下午的陵园几乎没什么人,他把车停在外面,然后在午后的烈日下一个人往里面走去,上官的墓碑立就在山上一个幽静的角落。
父亲下葬之后,他其实曾经也一个人来过几次。
可他似乎永远没法像来祭拜的其他人那样,可以在墓碑前和走了的人说起自己的近况、再说些思念的话,那样自然地流露着感情。
归根结底,即使是在上官活着的时候他们也不曾那样过。
因此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来的话,就扫一扫地上散落的杂草落叶,再放上一束花。
大多数时候,他好像也只能这样做一个茫然地尽着孝的儿子。
就像这一刻,他只知道,哪怕为了上官的嘱托,他也得尽职尽责地照顾王阿姨。
“王阿姨。”
王阿姨身形单薄地站在上官的墓碑前,虽然已经过了丧期,可谢朗每次见她,她都依然执著地穿着一身黑,像是不打算再换上别的颜色的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