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是恋爱关系，在游烨眼里，陈嘉玉仍然是一个羞赧、不善于表达的人。

这几乎是他们认识这么久以来，陈嘉玉所袒露过的最深的心声，也是第一次这样诚恳真挚地描摹他心里游烨的样子。在此之前，他最多最多只说过游烨能够给他带来快乐。

可是他所说的话仍然让游烨感到恍惚和困惑，陈嘉玉眼里的他居然是这样的。

不知道该不该高兴，陈嘉玉对他的描述实在太强大了，几乎像无所不能、无往不利。

被崇拜当然也是一种被爱，游烨第一次觉察到陈嘉玉这样滚烫。

可是这么真挚的对白是用陈嘉玉的伤心换来的，如果有可能，游烨宁愿他永远不会这么说，永远快乐。

他更希望无所不能、无往不利的人是陈嘉玉，而不是他。

可是迟到的愿望不会灵，此刻他真切地感觉到陈嘉玉的伤心，只能为时已晚地把陈嘉玉的眼泪一滴滴捧起来。

安慰对于游烨而言并不算一种太难的能力，可是他却第一次为此感到有一些无措。

实在是太过珍视陈嘉玉，而陈嘉玉露出这样的脆弱又太罕有，因此，游烨无法自控地为自己的每一句话小心翼翼。

得益于陈嘉玉的剖白，再度回望此前他提及的心路历程，游烨大概明白了他在伤心什么。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对赛场上的瞬息风云无能为力，却又不能自已地为之情绪起伏，无用的情绪起伏。如果可以像他一样，对比赛结果更无所谓一些，至少不用那么感伤，那么难堪。

游烨突然感觉有点心疼，电竞给陈嘉玉带来了什么呢？一个冠军奖杯、几个朋友、许多年的荣光和很多爱他的人，可是在此之外，还有辛苦和遗憾、不解和谩骂，以及无数的眼泪。

他当然不会认为陈嘉玉的付出是无用的、不该的，他完全清楚陈嘉玉对比赛的热爱，这些东西本来也无法精准地计较得失。

但他以男朋友的身份，看到陈嘉玉经受任何一点点辛苦和伤心，他都会感到心疼和难过，这也是常情。

更何况是此刻呢，那么坚定那么强大的陈嘉玉，低着头沉默地走了那么久以后，居然告诉他，想成为他。

好像在否定之前自己走过的所有的路，怎么会，为什么。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他那么好，好过整个联盟里的所有人。

游烨感觉自己的情绪起伏都快大过陈嘉玉，整理平复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心地开口：“你不需要成为我的，做你自己就很好很好了。”

陈嘉玉的寡言在此刻成为特别好的优点，给了游烨足够的思考和措辞的时间，可以慢慢一句一句说，不会被打断。

“每个人……都有最在乎、最珍视的事，为珍视的事情伤心不丢人，没有人真的可以永远快乐。就算我不会因为输比赛伤心，我也会为了别的事情伤心的，那种时候就该我羡慕你啦！而且你珍视的还是比赛呢，比我有意义多了。”

陈嘉玉在通话的另一边缓慢地歪了下头：“那你珍视的是什么呢？”

“我珍视的是你啊。”游烨回答得毫不犹豫。

“可是我不会让你伤心的吧？”陈嘉玉做了等式的代换。

“你有这个能力，”游烨笑了一下，“幸好你没有让我伤心。”

好吧，等式成立，原来游烨的软肋是自己。陈嘉玉想，他好像真的不会为了游烨伤心，因为游烨不会叫他伤心。

上帝真的很公平。

如果让他回答游烨方才思考的问题，电竞到底给他带来了什么。那陈嘉玉一定会为这道题添上一个答案，带来了游烨，这是他的生命里，最好的事之一。

陈嘉玉郑重其事地对着镜头允诺：“我不会让你伤心的。”

“嗯。”游烨笑起来。

屏幕里的陈嘉玉已经没有方才看起来那么伤心了，聚焦的问题也从比赛转到了他们之间，这是很好的岔开话题、转移他注意力的机会。

但他们的生活大多都与电竞有关，游烨现在很谨慎，担心任何一点电竞的元素都会让陈嘉玉不好受。于是病急乱投医，从旁边的自助台上找了个茶包，拎到镜头前说：“我觉得这个味道不错诶，你要不要试试？”

其实他只是喝过而已，茶包都差不多，寡淡苦涩，哪有什么好喝不好喝之分。

但为了哄陈嘉玉开心，小小地撒一点无关痛痒的谎，又如何呢？

陈嘉玉果然上套，把脸凑得离屏幕更近了一些：“叫什么？我看不清。”

游烨打了个哈哈：“没事儿，我给你买寄到基地就行，回头把快递单号发你。”

看不清才最好，他可以挂了电话再去找个好喝点的茶包偷梁换柱，要是陈嘉玉发现了，就当他是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