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来钟这个时间点并不算早，但对于大部分电竞选手而言，仍是好眠的时候。从走廊上一眼望到头，这一路都没有人，只有监控在亮红灯。这意味着他们可以稍微亲密一些，尽管还是不能越界。

游烨揉着自己的脖子，声音不大不小：“还是在你旁边比较好睡，我早上回去之后回笼觉都没怎么睡着。”

陈嘉玉觉得游烨大概是在撒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有点脸红。游烨睡觉喜欢侧身抱着他，但是却小心地把手臂的力量都放在他旁边的枕头上，免得压得他不舒服。这种仔细的阴面大概是不够自由，可游烨却觉得这样好睡，好笨。

“以后……”陈嘉玉磕磕巴巴地，有点害臊，“以后会有，很多机会的。”

“嗯？什么时候？”

“就……大概……十年后吧？我们都退役之后。”

陈嘉玉青涩又赤诚，他其实不懂什么以后，只知道相爱不会停摆。他并不沉溺于幻想未来，却用当下去描摹永远。

爱不就是这样的吗？陈嘉玉混沌地想。

只有退役让他感觉有点紧张，可是昨天游烨在餐桌上告诉他，退役不是终点。那他就把这句话当作允诺，游烨也愿意陪他很久，久到没有尽头。

在很久以后，就会有很多时间，足够他们用每一次晨昏来相拥而眠。住在哪里都没有关系，广州或者苏州，又或者去丈量世界的每一寸。

陈嘉玉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以前那么恐惧退役了。只要游烨在，就算没有比赛，生活似乎也是很好的。

突然很想牵一下他的手，可是最后也只能扯一扯衣角。游烨侧过头，问他“怎么了”，陈嘉玉也只是摇摇头，说“没有”。

游烨抬起手，用掌心揉了揉陈嘉玉的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头发长，自然地垂下去，陈嘉玉的头发似乎总是又直又顺的。游烨三两下把它弄乱，然后又要自己一点一点捋回去，好像自作自受，他却乐在其中。

这大概不算越界吧？陈嘉玉一动不动地任他摆弄，反正也没有人，监控看到就看到好了，无所谓。

他抬起头和电梯一角的摄像头对视，但眼神里没有什么要说的。

走出电梯就是早餐厅，厅里错落地坐着一些客人。陈嘉玉环视了一圈，熟面孔不多，只有几个看着像教练组或者工作人员的，在这种场合也不必寒暄。

他们找了个角落的双人桌坐下，其实吃这种自助零零总总的盘子多，双人桌有些放不下。但两个人独处的时间来之不易，他们不约而同地未雨绸缪，怕桌上要是有空位，一会儿会来人同坐。

陈嘉玉胃不太好，刚睡醒的时候很挑剔，所以早餐的口味也很怪，倒了一杯豆浆，拿了一包砂糖，又装了一碗南瓜粥。

游烨第一次和他一起吃早餐自助，大为震撼：“你不吃点结实的东西吗？”

“呃，”陈嘉玉指了指那碗稀粥，“米算不算？”

尽管不太理解，游烨还是点了点头：“算，多吃点，米汤喝不完可以给我。”

相比游烨面前横跨中西的丰富菜式，陈嘉玉这点吃的当然很快可以吃完。吃完之后没有什么事做，只好百无聊赖地盯着游烨看。

游烨确实长得很好，眉宇很锋利，但因为在他面前总是笑着的，所以看起来没有什么危险感。反而像一只乖顺的小狗，你一伸手他就会凑上来蹭你的掌心。

陈嘉玉把手机摸出来，不甚熟练地打开了相机，还特意点了人像模式，想把游烨这种样子拍下来。

举手机的动作太明显了，游烨的筷子刚放到嘴边，就下意识地抬了抬头，用有点疑惑的眼神看他。

相机恰巧定格在这一瞬，很生动，可是陈嘉玉左看右看，总觉得有点失真，照片没有游烨本人的那种风味。

游烨刚吞下一大口面，说话含混不清的：“你是给我拍照了吗？好看吗？”

“没有眼睛看到的好看。”陈嘉玉很诚恳。

饶是游烨已经习惯陈嘉玉这种说话风格，还是会因为他的直率觉得微妙，一边不好意思一边高兴着。游烨把嘴里的东西都吞下去，然后才伸手：“给我看看。”

其实游烨对照片的好坏没有什么鉴赏力，不模糊、表情正常就是他的评判标准，而陈嘉玉拍的这一张完全符合。

更何况这是陈嘉玉拍的诶，都说万物有灵，照片当然也可以有。陈嘉玉按过的拍摄键，又怎么不算一种注入爱和灵气的媒介？

游烨相当自信，很不客气地用陈嘉玉的手机打开相机，镜头对准陈嘉玉。尽管没什么见解，也知道一点什么“构图”、“光线”，按这些标准一一调整过，再执行他所谓的“注入爱和灵气”，大作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