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真的没想到昨晚的未雨绸缪今天就派上用场了……”年轻人挠挠脑袋，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刚要往里走，也许是看到了车头的百合花，年轻人又回过头来，“送女朋友吗？”

“不是。”沈季玚脸上的笑容有些淡然。

“那加油啊！”年轻人大约是误会了，以为沈季玚是要去追求或者表白什么人，“白色情人节快乐！”

“我不过白色情人节。”不知怎得，原本不愿意搭这话的沈季玚，还是面无表情地说了出来。

年轻人明显一怔，有些尴尬地笑笑：“这样啊……反正我也不过。”刚说完，语气又转回了开朗，“那就祝师傅一路平安吧，我往后面走啦。”

“好，后面有空座，赶紧坐好。”沈季玚并不生气，刚刚那句没有语气的话，更像是在解释什么。

等沈季玚回过神来，车已经开到了另一端的终点站。年轻人是什么时候在哪里下的车，沈季玚也没注意。

“好好的一个路人，干嘛非要注意人家呢？”沈季玚心里无所谓地想着，反正这是半天班的最后一趟了，再开回去就能下班。

天气不错，但阳光过于耀眼，可惜沈季玚没戴墨镜。他本来是出门休假的，哪会想到这都能被截胡，就更别说带什么工作包。再稳稳当当地把车开回泰山路，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车头温度比车内温度高不少，加上太阳直射，百合花束难免有些萎靡不振。沈季玚心里扬起一阵微小的难过，早知道会被耽误这么久的时间，就不那么急急忙忙去买花了。

丢掉又可惜，带去神仙台吧又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沈季玚有点为难。

拿着花束下了车交了班，问值班室的胡大爷要了一个别人弃置在角落的玻璃瓶，接了点水，把几朵百合连同配花都抽出来再放进瓶里，跟胡大爷打了招呼帮忙照看，自己傍晚回来拿这瓶花。

放在自己家里，陶冶陶冶情操，也不错。

接着沈季玚又去了那家小花店，打算重新买一束。

问了价竟然和清晨出门的价格不一样了，沈季玚心想都是情人节惹的祸。只不过花店老板跟他也算相熟，看他早出晚归生活辛苦，还是照着清晨那束又给他包了一回，原价不变还多送了一根好看的丝带。

坐着16路到神仙台的沈季玚猜想大概是能在那儿直接碰到杨叔，果不其然。

“季玚，来啦。”杨叔带了个小马扎，坐在一块墓碑前面，神色安详，满面和蔼。

沈季玚捧着花，步伐坚定地走过去。见到杨叔跟自己打招呼，连忙走快几步迎上去：“杨叔，最近还好吧？”

“我都好，都好。”杨叔站起身来，给沈季玚让出祭拜的空档。

“小柳，又是一年啦。”沈季玚把手里的花束放在墓碑边，“时间过得真快。”

不同于杨叔，沈季玚的表情，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悲伤。

“是啊，时间也太无情了。”杨叔在沈季玚身边轻声说道，“杨柳有你是他的幸事，到现在你都很挂念他，他在天上一定能看得到。”

沈季玚嗓子有些哽，点了点头，伸手轻轻抹去覆在墓碑照片上的微尘，手指下的少年，有着黑白色的笑靥。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沈季玚看着凹陷进去的“杨柳”二字，神色更加黯然。

“别这样说。”杨叔拍拍劳沈季玚的肩膀，“杨柳的病，本来就说不准的，最后一程你能送他，是很好的结局。”杨叔作为杨柳的父亲，所要承受的痛楚是沈季玚的几百几千几万倍。

“谢谢你来看他，真的谢谢你。”虽然过年的时候沈季玚去探望了杨叔，但隔了两个月再看他，眼前这个不算老的老人家，又苍老了一些。

“杨叔，我会经常来看你们的。”沈季玚看看杨叔，又扭头看看杨柳，“有什么事你就打电话给我，千万别闷着不说。”

“好，我知道。”杨叔握着沈季玚的手，“季玚，千万别因为杨柳，就拒绝所有人。你的路杨柳不能陪你，但还是会有别人能陪你。”

“我心里有数的，杨叔。”沈季玚更用力地握回去，仿佛在表明什么决心一般，“待会儿我送您回去吧。”

“不用了，”杨叔摆摆手，“你赶紧回去休息吧，开车费心思的，好不容休息一天，多睡会也是好的。”

跟杨叔道了别，也跟杨柳道了别，沈季玚慢慢走出神仙台。

下午四五点的春天暖意融融，沈季玚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已经出离了悲伤，沈季玚不是那么死心眼的人，但他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冷漠。两个人相互喜欢，愿意排开世俗成见携手同行，谁知还没走两步，就阴阳永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