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5)
青春期的男生身体自我修复机制很不错,他觉得睡了一觉之后已经好了大半,恰逢班主任宣布明后两天要月考,高中的考试总是多如牛毛,他趴在桌子上提不起劲,班主任也只当他病没好全,任他去了,倒是他同桌,一个常年丸子头的小姑娘看看他,“不至于吧,你这虚的。”
“屁,我就是不想考试。”
“饶了我吧,”丸子头撞他胳膊肘,“你一学霸,怕什么考试。”
“怕不怕是一码事,想不想又是一码事。”他懒洋洋地,“小姑娘不懂。”
他没再听旁边丸子头后续又抱怨了什么,只是安安静静盯着窗外发呆,周晚溪坐在靠走廊的位置,可以看见窗外已经差不多光秃的树冠,城市已经彻底进入秋天,这让他有一些陌生的怅然若失,而与此同时,像特殊微妙的心灵感应,何辜坐在角落里离走廊最远的靠窗,默默的想:
是秋天来了。
他们在楼上楼下差不多的位置,恍惚而又安静的做了一个不为人知的迎接仪式。
月考座位通常用上一次的成绩排列,周晚溪虽说不算数一数二,但也妥妥的挤进了一班,他记着赵铭说何辜是个学霸,所以来得格外早,果然没一会看到何辜只拿了几支笔和橡皮,低着头坐到了第一列的最后一排。
说来奇怪,何辜这人,腰板总是挺拔的,却老低着头,连眼睛都低垂,作为有幸和他目光对视过的幸运儿,周晚溪一万个想不通:又不是什么丑八怪,有什么好避让的?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何辜突然皱了皱眉,抬起头来,又和周晚溪目光撞了个正着。
小男生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抬头,手忙脚乱地拿胳膊挡住了目光,漏在外面的耳廓悄悄地爬上红色,何辜这才收回眼神,带着自己都没感觉到的笑意。
讲台上的老师在宣读纪律,下面的周晚溪心脏砰砰直跳。他狠狠闭了闭眼,挥去自己脑子里何辜那令人惊艳的一抬眸,前座传卷子,举了半天没人接,回过头只看见要冒烟的周晚溪,好心道,“同学,你的卷子。”
“噢噢噢。”他慌忙接过,这下整张脸都要红了,用手背贴着脸给自己降温,脸颊肉被他自己蹂躏得不成样子,他这才从牙关里挤出一个气音:“操。”
怎么这男的长这么好看啊!
第一门考语文,他化羞愤为动力,刷刷刷地写到了作文,对着硕大的二选一题目发呆。周晚溪不擅长写抒情故事为主的小说,也不擅长写条分缕析的议论文,这让他发了愁,眼看时间就要不够用,才匆忙下笔写了一个标题。
题目很简单,叫做秋雨。
讲孤身一人的少年在雨天捡一匹逃入城市受伤的小狼崽,一人一狼相依为命,最后狼崽长大,却反将少年咬伤,逃回大自然的故事。
剧情逐渐顺畅,周晚溪用少年的第一人称,在最后写,“我知道他永远是一匹狼,在我看见它在黑夜里绿莹莹的眼神之后。”
“但我不怪他,因为我一看到他,就心生欢喜。”
N城一中的传统是将考试的级前一百名制成榜单贴在教师办公楼的一楼大厅里,放榜那天周晚溪比谁都积极,他在熙攘的人群中准确勾住赵铭的脖子,对方回头见是他,激动地大喊,“溪哥,真有你的!年级第十!”
“那是。”周晚溪神采飞扬,眼神却还往榜上瞄,看到榜三何辜的名字,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走,哥请你喝饮料。”
赵铭连前一百都没进,却比他这个第十名还乐,“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学习!”
“还用背着你?我光明正大不行啊!”
“哎哟,行,您真行!”
两人勾肩搭背地往小卖部走,正值放榜,学校里的人几乎都拥去了教学楼,他俩路过一段没什么人的小树林,就看到何辜正揪着一个四眼小男生的领子,咬牙切齿地说,“李军,我再问你最后一次。”
四眼脸涨的通红,却断断续续地笑起来,“何辜,你有能耐找老师去啊,找我干什么?”
何辜脸色狠戾得吓人,他扬起拳头作势要挥下来,却在半空被一只手抓住,“你们干什么!”
周晚溪牢牢握住何辜的拳头,“学校里打架,都想吃处分吗?”
赵铭帮着把四眼从他手里拽出来,被何辜冷冷地一瞥,“我上次怎么跟你说的?别来管闲事!”
周晚溪被气笑了,“何辜,你真行。”他不再去管对方,而是问小四眼,“你们俩要干什么?”
四眼咳嗽了半天,站都站不稳却还在笑,“当然是说说我们大学霸作弊那回事啊。”
何辜脸色猛然间变得更白,他死死咬着牙关,一字一顿,“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