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置年(86)
两人都已经精疲力竭,但今晚发生的事情又注定让人无法入眠,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别的。幸好那两个混蛋也没再追上来,门户一直静悄悄的。
大约过了一个半小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就像一根探针伸进胸膛戳了一下,两人立刻揪心起来。
“是我,”很熟悉的声音,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开门。”
两人如梦方醒一般跳起来,移开此时已经是累赘的桌子,把门打开。陈郑二人站在门外,后面跟着身穿制服的警察。
“情况一会儿再说,”郑墨阳伸手把他拉过来,“先去医院。”
“你喝酒了?”冯诺一被他的气息包裹住。
“饭桌上接到的电话,”郑墨阳推他上了救护车,然后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水,“被这么一吓,以后要对饭局PTSD了。”
“你们到的好快,”冯诺一在疼痛袭击的间隙还保留一丝理智,“晚上的山路,又没有灯,怎么做到的。”
“威逼利诱吧,”郑墨阳说,“我想开车的几位先生应该不想再看到我了。”
他全神贯注地望着怀里的人,好像对方系着自己的身家性命。冯诺一被这温情脉脉的注视晃了神,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脱离险境,到了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一瞬间,某个念头突然变得很大声。
他把头埋进带着淡淡酒香的胸膛,用清晰洪亮的声音叫道:“痛死了!”
第40章 大善人的自白
到医院前的记忆其实乱糟糟的,冯诺一只记得自己不要脸地贴在郑墨阳怀里,像个小孩似的被哄了一路。
到医院拍了片,医生把他骨头的影像挂到灯箱上,指着裂纹向他解释道:“肱骨中段骨折,没有明显移位,可以只上夹板,不做手术。”
郑墨阳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刚才你嚎的阵势,我还以为下一秒胳膊就掉下来了。”
他气势十足地瞪回去:“真的很疼啊!”
上了夹板之后,冯诺一就被彬彬有礼地送出了医院,回到了他们常住的那间旅馆里。他忧郁地躺在床上,郑墨阳跟他说上面有人来探望。
“我不应该先去做笔录吗?”冯诺一疑惑地往门外看去,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满脸忧戚地走进来。冯诺一还能闻到他身上残留的酒味,想来是郑墨阳同席的某位领导,恰巧听到了他的电话。
“真是对不住,”男人老远地就伸出手来,“你们大老远来支持我县的教育事业,结果遇到了这样的事。真是我们管理不严,管理不严。”
冯诺一总觉得心中不安,不住地想打破对方的忧虑面具获取一点线索:“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唉,我们县的民风啊……你知道,小混混嘛,没受过教育,农闲的时候喝了酒,就喜欢到处惹事,让你们受苦了,”男人神色愤慨,标准地让人觉得虚假,“这次打架斗殴的事情,我们一定严肃处理。”
“等等,”冯诺一被这四个字迎面击中,内心的惊骇完全表现在脸上,“打架斗殴?这不是打架斗殴,这是强……”
似乎是嫌那两个字烫嘴似的,男人立刻打断了他:“唉,年轻人气盛,又遇上老板拖欠工钱,心里窝火,所以喝了酒跑出来胡闹。你们都是文化人,素质高,可以体谅体谅……”
“开什么玩笑?!”他猛地坐起来,上了夹板的胳膊好像都不疼了,“人家千里迢迢来给孩子们上课,居然差点被强||暴,这能怎么体谅?”
男人皱起了眉,神情严肃起来:“这位同志,话不能乱说,总不能因为受害人里有女性,你就乱给人家扣帽子,定罪要讲证据的。”
“我……”
他拼命回想当时的场景,郑墨阳把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微笑着对男人说:“毕竟是女性又是在夜里,也不能怪他多想。”
冯诺一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唉,理解,理解。小姑娘也受了不少惊吓,等人从警察局回来,我们一定好好安抚。”男人好像终于找到了正确的通话路线,欣慰地微笑起来。
“对方的伤势怎么样?”郑墨阳问。
“一个是膝盖那块的韧带伤着了,另一个被电的地方留了点疤,”好像要证明什么似的,男人补了一句,“当然,这是你们正当防卫。”
郑墨阳没有管冯诺一快要灼穿他面孔的视线:“这件事,您觉得怎么处理比较好?”
好像绕了几圈赛道终于看到终点旗帜一样,男人换上了公事公办的语气:“是这样,这事要是闹大了影响很不好。我们县刚刚和几个支教队伍谈成了合作,这消息要是传出去,队伍都不敢来了,孩子们的教育怎么办呢?省里还有领导要下来视察希望小学的运行情况……”他战略性地停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