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里的体温不受任何阻隔地渡向江逾白,明明是正常的温度,却烫得江逾白立刻就想缩手。
又来了又来了。
能唱一首《yesterday once more》了。
为什么被你碰就会这样,难道你手上带电?你的真实身份是外星人?江逾白不服气地在心里咕哝。
他强行忍住缩手的冲动,眸光敛低又掀起,鸦翅般的眼睫刷来刷去,视线在闻溯课桌上胡乱游移,渐渐的一个可怕的想法涌上心头——
既然只对闻溯有反应……
我,该不会,是,喜欢他,吧……?
唰!
江逾白抽手站起,脸颊蹿红,目光紧张飘移。
“怎么了?我又按得你不舒服了?”闻溯极轻地眯了下眼。
你闭嘴,你好烦,别和我说话。
江逾白深深呼吸,扭过头板起脸居高临下俯瞰闻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现、在、是、早、读、时、间。”
闻溯抬头和江逾白对视,紧紧盯着那双漆黑的眼睛。
他一向懒得控制面部肌肉,见了谁都面无表情,眉眼带着刀锋般的冷感,唯独和江逾白相处时脸部线条是柔和的,但这一刻柔和褪去,嘴唇紧抿成线。
江逾白不太自在地别开脸。
没事抿什么唇。
有点想亲。
想个锤子,亲个屁亲。
还是有点想亲。
没救了。
江逾白又是一个深呼吸,忍住就要崩溃的表情,拿上课桌里的手机,拔腿就往教室外走,像一阵风似的从过道上掠了出去。
闻溯伸手抓向他,但没抓住。
“你去哪?”闻溯问。
“去艺术楼练琴。”
江逾白头也不回丢了个答案,越走越快,一出教室就跑了起来,直到进了艺术楼、冲进琴房锁上门才停。
四面寂静下来,周围没有了别人,连风都不再擦身,唯余呼吸粗重剧烈。江逾白弯下腰双手撑住膝盖,视线在鞋尖地面晃悠,又有些发飘。
我真的喜欢闻溯吗?他问自己。
喜欢是什么?
喜欢是渴望和退缩的矛盾综合体。
渴望被看见,又害怕被看见;渴望被触碰,又害怕那一刻的相贴;会因为对方一个眼神而变得热烈,又会因对方的一个眼神,满身热烈全部熄灭。
喜欢是换季时候从天际流淌过的风,落到身上会颤栗发抖,会心情摇摆。
他好像真的喜欢闻溯。
如果不是喜欢,那天在景区酒店他不会尴尬得自己先跑下床,而该是一脚踹过去笑骂他赶紧去浴室解决,并且还要开上几句玩笑。
如果不是喜欢,也不会轻而易举就被弄得害羞脸红。如果不是喜欢,更不会辗转反侧难眠。
他好像也从未反感过闻溯的亲吻和拥抱。
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
但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希望自己喜欢上闻溯。他也不应该喜欢闻溯。
因为喜欢闻溯其实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从来没有人得到过回应,向他告白的人甚至连他的面都见不上,只能被他派出去的代表拒绝。
因为他和闻溯之间只是合约关系,这份合约基于他们对彼此没有友谊之外的其他感情。
江逾白呼吸慢慢平复下来,坐到琴凳上,望着立在琴架上的大提琴,轻轻摇了下头。
窗外的风不知何时变肆意了,数不清多少落叶被抛上高空,又被忽如其来的一场雨打落下来。
雨被吹斜,噼里啪啦敲上窗户,像不怀好意的来客。
整个世界都变得沉闷湿冷,聒噪摇曳。江逾白丢失的睡眠终于在这样的沉闷和聒噪里找回来,将窗帘一拉,耳机一塞,就这样靠墙坐着,没过多久便入睡。
没有梦。
没有那些光怪陆离、荒诞怪异,没有喜欢的和讨厌的,整场睡眠黑到发沉,更无法正确感知流逝的时间。
江逾白觉得自己就睡了一会儿,就被别扭睡姿造成的疼痛唤醒。他全身上下所有骨骼肌肉仿佛都在错误图纸的指示下重新拼装了一遍,稍微动一动,动的部位就开始痛。
他不得不保持原样瘫在凳子上,缓了一两分钟,才勉强抬了个手,抓到另一个凳子上的手机,刚要按解锁键看时间,听见一道:
“叩叩叩。”
有人敲门。
江逾白鼻子眉毛皱成一团。
他没有任何动弹的意愿,就这样坐着装死。可外面的人敲个不停,好似他如果不去开门,就要一直敲下去。
他起身龟速前进,期待外面的人等不耐烦直接走人,可直到爬到门口,都没听见离开的脚步声。
门从内打开。
琴房窗户遮着窗帘,光线昏沉,对比之下走廊上的灯光明亮到耀眼。门外的人是闻溯,晕黄的光芒把他头发照得偏了色,和房间里的江逾白像是置身在两个不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