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腹干燥温热,比起上一回,力度说轻却又不轻,很有把玩的味道。江逾白眼睫不自然地一颤,嗷了一声抬起两爪护住自己的后颈皮,往前跑出一截:“我才不管你们怎么!”
江逾白从树荫底下跑进阳光里。
今天天气晴好,晚霞分外绚烂,如同暖色的调色盘被打翻,颜料倾数洒在了天空云海间。他踩着落到地面的余霞晖光,像是黄昏的树林里窜逃的小动物。
这一天起,闻溯取消掉了江逾白的“每日打工”。江逾白也明白,闻溯给他钱让他拉琴念书,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接济他,让他不至于因为和卫岚怄气,饿死在上学路上。
吃过饭后,江逾白在阿福副食店二楼睡了20分钟,和闻溯回学校上课。
高二的晚自习上到8点半,但打了下课铃之后,10班有相当一部分人依旧坐在座位上,埋着脑袋刷试卷做习题。
今夜江逾白加入了这个行列,学习内容依旧是数学。
闻溯陪着他,到9点半,高三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才收拾东西一起离开。
这个时间点的临江市依旧有些堵车,好在江逾白住得离学校不算远,公交堵堵停停,拉扯了20来分钟,就到站了。
到家,吃水果,喝酸奶,然后洗澡。
闻溯没有布置“家庭作业”,江逾白也不想回到家还要搞学习,但顶着毛巾从卫生间出来,一不小心瞥见了敞开的书包里露出的习题册一角。
江逾白看了一眼。
这是什么,我认识吗?
江逾白又看一眼。
好像认识,是知识,是文化。
江逾白看第三眼。
要不要再学一点?
我偷偷地学,明天去惊艳所有人。
这个注意好像不错。
江逾白心动了。
江逾白朝着书包走了过去,掏出那本习题册,坐到了书桌前。
将近十个小时后,临江市二中高二10班教室。
早读声一如既往杂乱,朗读的篇目从《出师表》到《离骚》,背诵的单词从abandon到substitute,也有人在复习化学公式和物理定律。
江逾白一如既往从后门进教室,左手拎三明治,右手拿面包,手腕上还挂着个茶叶蛋,眼下青黑,面色苍白,裹着一身秋日晨风的寒凉。
“你怎么连杯豆浆都不买,不怕噎着吗!”坐在后门门口的秦越一见他的早餐配置,喉咙就不舒服了起来。
江逾白没吱声,幽魂似的从他座位后飘过去,飘到自己的椅子里,开始在课桌上咔咔咔敲茶叶蛋。
他没和闻溯打招呼,也没理会裴斯言。
闻溯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皱起眉放下书,去找江逾白的前桌换了个座位,坐下后转身看向他。
而江逾白似乎没察觉前面换了人,或者察觉到了并不想理会,双目空茫,一下一下敲着茶叶蛋。
他敲茶叶蛋的动作相当机械,鸡蛋握在手里,然后咚的砸向桌面,再拿起来,再咚的砸下去。
这颗蛋已经从中部开裂,露出了蛋黄,无比可怜。闻溯看不过去,劈手夺过来,三两下剥完壳,就着底下的塑料袋塞回江逾白手上,凝视住他眼睛下方的两片乌青:“昨晚几点睡的?”
“你应该问今天几点睡的。”江逾白咬了一口蛋白,迟缓地咀嚼吞咽,才应了声。
食物下肚,这家伙终于有了力气,神情和动作不再那样机械,闭上眼,脑袋往课桌上一磕,哀嚎:“我要死了,早自习和第一节 课我要睡觉,你不许折腾我!
“数学是人学的吗?数学是人学的吗?我宁愿去练帕格尼尼!”
“……”闻溯理解了江逾白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形状和模样,想笑,又怕惹江逾白生气,只能强行忍住。
他抬起手在脸前挡了一下,无奈看着江逾白:“遇上不懂的,怎么不来问我。”
江逾白恨恨一咬茶叶蛋。
这世上最悲哀的事,就是自己觉得自己可以。
闻溯又有些想笑。他回自己的座位,把水放到江逾白桌上,:“喝点水,别噎着,吃完了再睡。”
江逾白吃着东西,咕咕哝哝应了一句。
睡眠不足让人宛如死狗,即使白天补足时间,身体和大脑依旧不舒服,何况是趴课桌的睡姿。
第一节 课之后的大课间操,江逾白挣扎着爬起来,到洗手间洗了把脸,然后裹进去操场的人流里下楼。
练琴的时间到了,他要去艺术楼。
“今晚和我回去,免得你找不到方法还死磕,白白浪费时间。”闻溯走在江逾白身侧,拉着这仿佛魂魄离体、立马就要驾鹤西去的人手臂,免得撞上什么。
江逾白不想说话,在心里暗语我再也不要晚上学习了,晚上明明是练琴的黄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