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完餐,江逾白拆开他座位上的餐具包,把刀叉摆好,转头望向窗外,一言不发等起上菜。
他们的位置靠窗,但街景并不值得欣赏,马路上又堵了起来,前方红绿灯读秒闪烁,该往前的车辆却一动不动。
卫岚坐在江逾白对面,喝了一口餐厅提供的茶,问:“这个月过得怎么样?”
这话不管语气还是内容都像极了闲聊,但江逾白同样了解卫岚,很清楚她不会这样做。
江逾白盯着堵在马路上的一辆保时捷,说:“就那样。”
“那你算过账吗?”卫岚又问,“你的学费、生活费以及学琴的费用,你算过吗?你自己那点钱负担得起吗?”
来了,果然来了。江逾白在心里说。
江逾白当然算过这些,和卫岚闹翻的第二天就考虑过了,答案……答案当然是不能,学艺术太花钱了。他现在之所以还能去老师那里上课,完全是因为学费一年一交。
他挑了下眉,不答话。
“江逾白。”卫岚沉声喊着自己儿子的名字。
“你如果坚持继续学大提琴,当一个没有天分的艺术生,那你今后的人生,最多能在平平无奇的乐团里做一个平平无奇的群演。”
她说得异常肯定,就如同陈述一个已经出现了的事实。
江逾白捏紧拳头。他在卫岚面前本就易燃易爆炸,这一刻引线终于被擦燃,在教导主任办公室外生出的微妙情绪被烧得荡然无存。
他皱着眉看向卫岚,“你到底对我有什么意见?”
“我对你有很大的意见!”卫岚严厉说道。
“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能克服困难?”
“你克服了多少年了,克服过去了吗!及早放弃,及时止损!”
两个人声音一个比一个更大,争吵立刻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他们同时住口、别开目光。
餐桌上气氛压抑窒息,过来上小食拼盘的服务生很是紧张,把东西放在桌沿就匆匆走了。
江逾白咬着牙,下颌线紧绷。
卫岚强势、固执、不近人情。
她打小就是个优秀的人,学生时期成绩名列前茅,进入社会后表现更是优异,无论在哪个公司哪个部门,都能迅速跻身第一梯队、成为顶尖的存在。
她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对身边的人亦如此。江逾白从小到大,无论是做什么事,都被卫岚寄予极高的期望。
学琴的速度得是同期里最快的那一批,去参加比赛至少要拿第三名,在学校里考试排名不可以跌出前5%,就连小区里组织的小朋友们的篮球赛,也要友谊第二、比赛第一。
江逾白做不到,而且早就烦了腻了。
前些年父亲在时,他和卫岚之间还道润滑剂,现在父亲走了,两个人的矛盾一发不可收拾。
江逾白捏起拳头又松开。
卫岚喝掉半杯茶,又开口:“谈个条件吧,如果你坚持要继续学琴,就把文化成绩提到500分。”
江逾白在心里冷笑。他想,我就算以后去街上捡垃圾,在小区里捡纸板快递箱,也不会答应你的条件。
他看了两眼窗外依旧拥堵的车流,起身就要走。
——卫岚的手机响了。
工作上的事情,那边催得很急,要求也不合理,她心情本就不佳,接起后没说几句,便差点儿和对面吵了起来。
江逾白刷一下坐了回去。
“你赶紧去公司吧。”
等卫岚挂了电话,江逾白拿起餐叉利落一转,嚯啦从小食拼盘里插起一个鸡翅,耸了下肩膀,“我们俩凑在一块儿,不管是你还是我,都很生气。”
“你真是……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卫岚气得瞪眼。
江逾白咬着鸡翅,“基因突变吧。”
“你!”卫岚似乎想说他一句,但最后什么都没再说,抓着包和手机起身,高跟鞋踩得哒哒作响,愤怒离去。
江逾白继续啃鸡翅,先把两根细长的骨头咬断,从中间部分开始吃,吃完一个继续第二个,突然间一只手从斜里伸出来,往他脑袋上一按。
他吃东西的动作一僵,眼睛往上瞄,瞥见一截劲瘦的手和深黑的袖口。
再抬头,视线里出现了闻溯的脸。
男生今天穿了一件黑色衬衫,和冷白调的皮肤对比鲜明,纽扣扣到最顶,衣领将脖颈底部严严实实覆住,胸前的肌理又把衣襟撑得恰到好处,既冷淡禁欲,又像个强悍的暴徒。
“你怎么来这里了?”江逾白眨眨眼,把他的手拨开。
这会儿还不到11点半,二中并没有下课。
“你没接电话,也一直没在学校看见你。”闻溯坐到江逾白对面的位置,慢条斯理松开袖扣,将衣袖向上挽了一道,露出一截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