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溯和我说过。”江逾白把带来的晚香玉放到石台上。
雨珠落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响声,风摇来白梅的幽幽香味。
墓碑照片里,闻溯的母亲五官秀美深刻,即使只是被定格的一瞬间,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也流转出了惊艳。江逾白和她的笑容对视上,静静看了一会儿,问:“闻雅阿姨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开朗爱笑,温柔体贴的人。”
“那闻溯真是既像她又不像。”江逾白眨了下眼。
“因为他小时候过得不好……那种环境,养不出开朗爱笑的人。”小姨的声音低下去,带上几分感慨,“闻溯肯定没和你说过他小时候的事。”
江逾白:“从没没说过。”
“他自尊心很强,在喜欢的人面前,一丁点儿怯都不愿意露。”小姨又笑起来,抬起手在江逾白肩头按了按,话语里感慨意味更浓,“要是你们晚几年,在各自羽翼丰满的时候遇到就好了。”
这一年和从前的每一年一样,倏然间一抬眼,就走到了头。
跨年这天,10班组织了一次以班为单位的考试。老师们阅卷依旧迅速,最后一科才考完,前五科的成绩就出来了。
江逾白到学校参加了这次考试。他进步很大,得分率提高到了80%,如果这是年级性的考试,他的排名足够进前100。
段锦绫来了一趟教室后排,坐在江逾白前桌的位置上,垮着脸说,江逾白,你这样我看着难受。
江逾白听见这话就笑,笑问她,怎么就看着难受了?我成绩变好了你不该高兴?
段锦绫不知道怎么表述自己的心情,看了他一会儿,摇头走开。
这会儿已经放学,绝大多数人都飞奔出去跑向元旦假期。江逾白慢条斯理收拾了一下东西,离开教室路过裴斯言时,被拍了一把手臂:“今天跨年夜,一起出去玩?”
江逾白停下脚步,“玩什么?”
裴斯言只说跟他来。
裴斯言带他去了江边。
冬天是枯水期,这片水域本就不深,现在连江心的石头都裸.露了出来。裴斯言本来想走过去,但江逾白有点儿犯懒。
他蹲在滩涂的一块大石头上,拔了根顽强生存的野草在手里玩,身后巨大的摩天轮亮着彩灯缓慢旋转。
风很大,头发不能用吹乱来形容,夜色里他的每一根发丝都摇晃得有点儿癫。
裴斯言看得好笑,踩着石头走过去,往他脑袋上揉了两把。
“我是狗吗你这么rua我。”江逾白歪头躲开,语气懒懒的。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反应。”裴斯言低头看着他。
江逾白问:“我以前是什么反应?”
“二话不说直接反击。”
裴斯言坐到江逾白蹲着的这块大石头上,说起段锦绫在教室里说过的那句话,“你现在这个样子,是真的让人看着难受。”
江逾白抿起唇。
远处的高架桥上灯火连绵车声不绝,桥下轨道交通呼啸而过,风声也是那样喧嚣,和它们比起来,枯水期的流水声微弱得近乎于虚弱。
但江逾白努力分辨着水声,视线在浅浅的河面上停留。
过了很久,他敛低眸光,手指一松,任那根野草在风里飞走,说:“可我有什么办法?我也不想这样。但那天之后,我就联系不上他了。”
这回换裴斯言沉默。
江逾白在轻柔的水声中仰起头,望着厚重绒布似的天空:“今天看不见星星。”
“云太多了,后半夜有可能下雨。”裴斯言也抬头。
江逾白短促地笑了一笑。
城市的夜空也称得上“绚烂多彩”,因为霓虹灯有太多的颜色。他此刻无比怀念在三千米海拔上见到的天空,那里空气稀薄,可天空又是那样澄澈。
“我以前以为,闻溯是挂在天上给我照路的星星。”江逾白往上做了一个抓的动作,继而向下垂手,“但后来发现不是,他是一颗流星,只是从我这里路过而已。”
“江……”
江逾白偏头,漆黑的眼眸望定裴斯言,认真地说,“裴斯言,谢谢你。”
*
再然后就到了年关。
临江市主城区很少下雪,冬天总是蒙在一层阴灰里,闷且无趣。
今年更是禁放烟花爆竹,于是江逾白在无趣这个形容词前还加上了个非常。
他们家过年很简单,亲戚聚一起吃个饭,吃完就散。所以除夕夜里江逾白跟卫岚回到自己家,才刚过9点。
江逾白从不看春晚,回卧室洗了个澡,走进书房。
大提琴静静坐在墙前的琴架上,架子鼓和吉他同样安然。他目光扫过它们,坐进椅子里打开手机。
未读消息挺多:傅磷跟群发拜年消息似的群发有没有人能陪他玩游戏;秦越回了老家,在群里发了许多玩炮竹的视频;段锦绫疯狂吐槽奇葩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