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溯放开陈家勋,看了一眼这个比他大不了多少、把托盘当作盾牌挡在面前的女孩,掏出钱包、拿出一百递过去:“够赔了吗?”
女孩手指发抖地接过:“……够、够了。”
咖啡馆的迎客门铃发出轻快的叫唤,阳光被风一吹,冷得让人无法形容。闻溯大步走远,取出手机一看,恰好一通电话打进来。
他迟疑了一下,才接起。
*
二中礼堂,后台。
休息室里灯光亮得有些晃眼,洒落到江逾白深蓝色的演出礼服上,像是淌过了一泓水光。
听见卫岚那命令式的口吻,江逾白心里升起出不详的预感,但说出的话依然是拒绝:“今天校庆,我有表演呢。”
“那种无关紧要的事情先放一边。”卫岚语气强硬。
“出什么事了吗?”江逾白问。
“我不想在电话里和你谈这件事。既然你不愿回去,那我来学校接你。”卫岚挂了电话。
手机屏幕切回主界面,江逾白心底的不详更浓。但没时间让他多想,校乐团负责老师来到后台,拍掌唤走大家的注意:该上台了!”
江逾白不得不把手机放回琴盒,拿上大提琴跟随人流走向舞台。
第一个节目是《茉莉花》,大提琴手坐的位置很靠后,江逾白眉头紧皱,近乎机械地跟完了全程。
第二个节目不需要乐团伴奏,江逾白坐在休息室里思来想去好一阵,但都思索不出结果,索性回了观众席。
表演开始之后,除了舞台,其他地方的灯光都熄灭。观众席上一片黑幢幢,江逾白找了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班,但后排靠过道位置上却没了人。
“闻溯呢?”江逾白拍了拍坐在旁边的同学。
那名同学转头:“闻溯不是在……他不不见了。”
这个瞬间,江逾白心中的预感凝成形。
他几乎控制不住表情,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去后台休息室,从琴盒杂物格里翻出手机,开始给闻溯打电话。
第一次拨号。
无人接听。
第二次拨号。
无人接听。
第三次……
第四次……
江逾白按掉通话,重重闭了一次眼,撑着膝盖起身,走向正在摆弄吉他贝斯的几个男生。
“对不起。”江逾白对他们说,“我有点事,现在就得走。”
贝斯手惊讶:“啊?那待会儿我们的演出……”
“去掉鼓点不影响整体效果。”江逾白说。
“你那段solo也不要了?”
“我们是没问题,临场随机应变就好,反正搞这个是为了玩儿。可这是你申的节目,你为了那段架子鼓solo特地申的节目,你真的不演了?”
“对啊,剩下的进行曲和给合唱的伴奏都无所谓,但你练那段solo练了那么久。演完再走呗。”
男生们你一言我一语劝道。
江逾白摇头:“我家里出事了。”
出了礼堂,江逾白才知外面起了多大的风,步道旁的树枝摇晃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折断。他身上的西装外套根本顶不住,没一会儿就从手指尖凉到了心头。
他没有回去换,一路跑向学校后门。
校庆日学校不禁出入,路上有好些同样从礼堂逃出来的人,门卫都视而不见。江逾白也离开得很顺利,而从学校到闻溯家那一刻钟的步行路程,他生生压缩到了五分钟。
进小区,进楼,上楼,出电梯,飞奔到门口。
一切皆是以秒计时,但当按指纹开锁的时候,江逾白却迟疑了。
他几次伸手几次放下,轻轻吐出一口气。
第54章 Ch.54
临江市北郊。
这是一栋修建于民国时期的别墅, 三层楼高,青墙黑瓦,中式雕镂。庭院一角腊梅盛开,但池塘里的莲花早被冬风摧折。
闻溯对这栋建筑并不陌生。当年母亲去世, 他把陈家勋送进监狱后, 曾在这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室内暖气充足,只穿一件单衣就够, 闻溯把大衣外套挂到衣帽架上, 跟着前面的人上楼。
“老爷子让你在书房等他。”这个人是闻溯姨父。
闻溯应了声好。
之前给他打电话的是小姨,通知他外公正在回临江市的路上。
再之后, 闻溯打算回学校, 可还没来得及,就碰上了被闻老爷子派来接他的姨父。
姨父帮他打开了书房门, 但没有进去。闻溯独自走进书房, 随意一扫, 坐到沙发上。
书房的格局和陈设都如当年,三面书墙, 红木书桌,桌上有赏玩的摆件、毛笔架、砚台、镇纸以及练字时用来垫纸的羊毛毡。
闻溯没有去碰它们,也没有去书架上找本书下来, 更没有拿出手机——在上车后,他的手机就被收走了。
他就这样坐着, 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