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鸟(152)
燕鸥一边吃一边夸,又看空姐一个人坐在那里无聊,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起天,很快,这个温温柔柔的姑娘便跟他们熟络起来。
“有件事儿我连他都没说过——其实我以前有那么一瞬间,想过要不要考空飞。”燕鸥笑嘻嘻道,“高一的时候看见学校招飞行员,我真就还蛮想去的,想开着飞机在天上飞来飞去,实在是太爽了。”
季南风也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个想法,颇有些感兴趣——这样的想法确实很符合他的性格,只不过跟艺术这条路差得有些远,确实在季南风的意料之外。
空姐问:“为什么后来没去呢?”
本以为背后有什么青春疼痛的遗憾故事,没想到燕鸥只是无所谓地摊开手:“因为我后来近视了,又不想做手术,就没去了。现在想想还挺幸运的,我真坐了飞机才发现自己不是这块料子——我算是没选错路。”
“那只能说明是一时冲动。”季南风笑起来,“你真要是想做的事情,十头驴都拉不回来。”
燕鸥知道他在说自己为学艺术离家出走的壮举,调侃道:“你是在说我爸妈不如十头驴是吗?”
季南风赶紧澄清:“不是我说的啊!”
此时正值傍晚,窗外的云层被夕阳淹没,想以一团橘红色的绸子,掀起一个个绯色的波浪来。
燕鸥盯着窗外看了几眼,就忙不迭抱起相机拍起来。这回手不怎么抖了,搬出来的照片也非常满意。
拍完照片后,他便静静趴在窗边,任由夕阳染红他的脸。
季南风一直在他身后陪他一起看着,许久,那人喃喃开口道:“感觉最近总是看到日落啊。”
季南风沉默了——日出和日落每天都有,但似乎从燕鸥生病那天开始,天在慢慢变冷,他的太阳也就一直在慢慢暗下去。落日的意象总是那么不好,让人忍不住联想到迟暮与死亡。
但燕鸥却说:“但是日落真的很好看啊,和日出有着不一样的美。”
季南风怔了怔,也跟着跟他一起看向窗外。
他想起了他们在鄱阳湖的落日下兜风,想起了南澳岛夕阳下的红色灯塔,此时红霞就在他们的身侧,正半潜在云海之中,浮浮沉沉。
“很幸运啊。”燕鸥又兀自喃喃道,“不是每一天傍晚都有这么好看的晚霞,不是每一次日落都这么晴朗绚烂的。一天不论长短,总是要有日落的时候,能在谢幕的时候保持最好的样子,就是最理想的事情了。”
听着燕鸥的话,再看窗外的夕色,似乎就没有那么多的遗憾和凄凉了。
正当季南风心情上扬时,燕鸥摇着脑袋,毫无预告地开嗓:“最美不过夕阳红~~”
七扭八歪的音调配上因为刻意模仿美声反而变得更不美观的唱法,演出效果相当之炸裂,连一旁的空姐听了,都险些维持不住那焊死在脸上的职业微笑。
季南风慌忙从身后捂住他的嘴,警告道:“你小心影响机长驾驶。”
燕鸥乐极了:“我本事这么大吗?”
季南风点头道:“不要小瞧自己的本领。”
听这一对小情侣打情骂俏,空姐也没忍住轻轻笑出声来。机舱里冷清的氛围一下子融化开来,季南风摸了摸燕鸥的脑袋——他真是被一个宝贝捡到了,燕鸥总是可以带给所有人最纯粹的开心快乐,他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魔法师。
闹了没多久,燕鸥就又困了。他耷拉着眼睛躺在季南风的怀里,呜呜囔囔道:“吃了睡,睡了吃,我就像一个小猪崽子……”
季南风心想,他倒是希望燕鸥可以像小猪一样,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吃得香睡得香,健健康康白白胖胖。但这人生来就是个闲不住的北极燕鸥,似乎一天不飞翔,就枉费了时间一样。
他捏了捏燕鸥的耳垂,说:“那你也是个幸运小猪。”
燕鸥抬起眼,感兴趣地问:“为什么呀?”
季南风刮了刮他的鼻子:“因为刚刚过年,你居然没被吃掉。”
燕鸥被他逗笑了:“命大的小猪!”
上一秒,小猪还因为自己命大感到快乐无比,下一秒,他就像是个拔了插头的电视机,一瞬间就强制休眠了。
真不知道是该担心他太嗜睡,还是该庆幸他还能睡得香。
价值上万的头等舱其实有很多新奇的体验和服务,但燕鸥基本上只用来吃喝睡——这对于季南风来说,已经是钱能花在的最值当的地方了。
一直到飞机降落新西兰,燕鸥才勉勉强强从睡梦中醒过来——睡得太久,都不知道时间到底过了多久。
“……到了?”燕鸥隐隐约约听到了些许,睁开眼睛还觉得有些恍然,“我以为还在国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