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烂俗人(77)
孟远岑反驳,“是你让我给你洗的吗?你不是一开始还打算自己一个人洗吗?”
沈浔摸了摸鼻子,“我就是单身习惯了,我觉得有些事情不需要麻烦别人,因为自己一个人也能做成,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慢慢适应……我男朋友很能干这件事。”
孟远岑本想板着脸,可惜没绷住,眼尾终于沾了点零星的笑意,“算了,下午去拆线,也不在微信里和我说一声。”
沈浔讪笑,“这不是没想好怎么说。”
本以为这件事说开了,沈浔不至于总是心不在焉了吧,结果晚上孟远岑来沈浔卧室,见到后者还是反应格外的迟钝,像是丢了魂的玩偶。
挑挑拣拣把要紧的活做完,孟远岑主动放下手中的电脑,握住沈浔的左手,手指从对方指骨间穿过,“聊会儿天?”
沈浔便问:“聊什么?”
每次都是这个答案,孟远岑只好引导地问:“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聊的吗?”
沈浔答:“今天的饭桌上我们不是也说了很久吗,感觉已经把我想说能说的都说完了,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来。”
“你没有想说的,那我有我想问的,”孟远岑的指腹在对方的手背上按了按,“我感觉你今天好像不开心,和我有关吗?说说呗?”
怀里的人身形僵了一下,孟远岑的视线也随之定了一下。
他可能猜对了。
片刻的静默后,孟远岑问:“不想说吗?”
“和你没有关系,你特别好。”沈浔仰起头,瞄了孟远岑一眼,正好对上对方深不见底的视线,他又将眼帘垂下,“也不是不想说,只是觉得很难用语言来形容,我这个人可能还挺奇怪的,有的时候情绪来了,会莫名其妙的特别低落,特别悲观,然后对同样一件事情,会产生和之前截然相反的看法。”
孟远岑提取了几个关键词,想了想道,“那可不可以这样理解——”
他说:“沙漠里的人在寻找绿洲,只剩下最后半瓶矿泉水,开始他以为他能找到绿洲,所以他想,他还有半瓶水,但是走着走着他忽然觉得,他找不到绿洲,于是他想,他只有半瓶水。”
沈浔静静地看着他。
“我记得在原版的故事里,是两个人,一个人乐观,一个人悲观,但我改编成了一个人,我想乐观的人也会有悲观的时候,因为情绪就像一条波浪线,最高点明明‘还有半瓶水’,最低点却是‘只有半瓶水’,同一个人对同一件事也可以有不一样的看法。”
“是这样的,你理解的是对的,”沈浔点了点头,他的话里自我贬低的意味很明显,“我一直以为我很难形容出这种心境,原来是我的表达能力有所欠缺。”
孟远岑便温声道:“那你要不试一试,继续和我说一说?”
沈浔静默许久,才说:“坏心情是会传染的,我睡一觉就没事了,我不想让你变得和我一样。”
潜台词是他不想说,孟远岑听懂了,也不再追问,谁都有些难以启齿的心事。
很快又到了睡觉的点,目送孟远岑离去,沈浔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地躺了很久,都没有睡着,也不能酝酿出一丁点的困意,摸着黑从床头柜上拿到手机,肌肉记忆驱使他点开微信朋友圈,漫无目的地乱刷。
第一条朋友圈就是梁砚的,帕金森式拍照法,深夜街景的重影,沈浔笑了笑,不愧是夜猫子,还没睡呢,随手点了个赞。
结果对面直接发了一条私聊消息过来:还没睡呢?
沈浔回道:没有
梁砚:啥情况?
沈浔:失眠
梁砚:有心事?
不愧是梁砚,一猜一个准。
沈浔:嗯
梁砚:说说呗
被窝里,呼出的热气在手机屏幕上凝结成水雾,字体变得模糊,沈浔用拇指在屏幕上胡乱抹了几下,开始打字:我今天突然体会到了什么叫乐极生悲,你也知道我和孟远岑谈了,所以这些天我一直都特别开心,直到今天,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我有一种从梦境里坠落到现实中的荒诞感
梁砚:你妈在电话里说什么了?
沈浔把电话的内容转述给梁砚听,最后他说:我妈还不知道我是同性恋,她如果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怎么办?她知道我永远不会拥有一段合法的婚姻,她应该会崩溃吧?
梁砚:别把事情想的那么坏,你怎么就知道她一定不同意?
沈浔:我试探地问过,没说我是同性恋,只说是我的一个朋友,她反对得特别坚决,不留余地,后来我再也没敢提过,至于我爸,我是提都不敢提,我可真窝囊,但是你也知道,不被父母祝福的爱情很难善终,所以我也不想和孟远岑说,和他说了也无济于事,反而让他徒增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