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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樊笼(154)

作者:重山外 阅读记录

杜恒熙把地上乱翻出来的衣服领带捡起来,统一收到柜子里。

衣柜打开,里头一列薄呢子西装、军装外套,几套衬衣裤子,叠放得倒是整整齐齐。主人好像很爱惜,浆洗得笔挺,也熨烫过。旁边一个小抽屉,里头放着徽章奖章,袖扣纽扣,个个晶亮亮的,擦拭得一尘不染。旁边还有一个齐人高的试衣镜。

杜恒熙看着,记忆里那个小人又鲜活起来。

金似鸿理所当然会爱惜这些东西,因为得来不易,他从前没有,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切都是他争抢来的,当然要爱惜。

他喜欢把自己打扮得鲜亮,像个翘尾巴的雄孔雀,因为小时候脏乱惯了,被人低瞧,有能力了,就更加注重起自己的外表来,唯有此才能把现在和旧时的自己区分开,不让任何人察觉到当时的低贱。

杜恒熙在这小小的房间里转了一圈。

书桌上有笔墨纸砚,也有钢笔墨水,纸笺上,字体不算好也不算丑,有种拘谨的工整。

金似鸿学字学的晚,杜恒熙一笔笔教他,刚写的时候张牙舞爪,笔画东倒西歪,像横行的螃蟹,金似鸿还不以为丑,认了字就沾沾自得。后来他那一笔字,写到外头去,被人笑了,他才气哼哼地回来,苦练了一个月,练出人样了,就不练了。他觉得写字不是什么紧要的功课,只要能看就行。所以始终稚嫩,一松懈,就露出原型。

书桌上还有一个伏倒的相框,立起来,是当初金似鸿新店开业的时候,他们一道儿照的一张相片。唯一的一张合影,自己穿着马褂,他穿着新式西装,打着领带,抹了头油,趾高气昂,漂亮又神气。

杜恒熙看着看着就笑了,伸出手指去摸了摸他的眼睛。

把照片放到一边,桌上还摆着一个收音机,一扭,打开来,里面的电台在放周璇的情歌,杜恒熙听了会儿觉得吵闹又关上了。

扭过头,坐在椅子里,窗一推,就能看见外头的院子,一片白色的花海。

很美,很好。杜恒熙独自静坐了会儿,耳边只有风吹过枝叶的簌簌轻响,其他什么声音都没有,安静,宁和,心也静下来,脑袋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想。

不知不觉,他就蜷缩在椅子里歪着脑袋睡着了,一直到后半夜才被开着窗刮进来的寒风吹醒。

他醒过来,脖子腰背都僵硬疼痛,唯有大脑神清气爽,睡了从未有过的一场好觉。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站在原地抻了抻手脚。

之前金似鸿一路不肯罢休地追着他,要在梦里跟他算账,吓唬他,折磨他,向他讨命,现在他自投罗网上来,却反而偃旗息鼓了。

也许是舍不得,这是个美好的住所,不合适在这里让他受苦。

杜恒熙从书桌后走出来,呼吸了下,空气里好像还残留着原主人的味道。

他强笑了笑,觉得自己又恢复了点力气还可以跟金似鸿斗一斗,周旋一下。活着不怕,死了自然更不可怕,他已经习惯如此,如此才不寂寞。

现在才知道一切没那么好斩断的,金似鸿一直活在他的记忆里,思念里,耳朵里,眼里,心里,行动起来,几乎无处不在,到处都是他。

自己能狠下心对他开枪,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和感情,死亡又将一切残留的事物美化了,所以没有办法,只能在痛苦里生存。

第76章 理还乱

后半夜杜恒熙回了家,之前睡饱了,已经没有睡意,就在书房里处理公文处理了一整夜。

第二日吃完早饭,安秀心带着一个道士来找他,说之前听到他半夜做噩梦喊叫,怀疑他是在战场上沾到了不干净的东西,想要给他做一场法事,安抚亡灵,驱邪除恶。

道士被引进来,穿着天青大褂,头戴混元巾,脚踩棉布鞋,手里持着一柄浮尘,对他问了声好。

杜恒熙没什么反应,哦了一声,无动于衷地后退一步,坐到沙发上,翘起腿,下人端上一碗茶,他用茶碗盖撇了撇浮沫,眼皮上掀,“我要做些什么?”

那道士坐下来,开始向他询问,最近可碰上过什么横死的人?最好是与自身有关联的。

杜恒熙垂着眼,漠然地说,“我刚从战场上下来,那里死掉的人太多了,就算不是我亲手杀的,或多或少总有关联。道长这样问,实在是数不清了。”

被这样顶回来,道士有些尴尬,清清喉咙又问,“那有没有特别一点的呢?最好是死状凄厉,心怀怨气的那种。”

杜恒熙挑了下眉,凉凉地说,“道长说笑了,战场上死的,哪一个不是死状凄厉,心怀怨气的呢?”

这一下又把道士堵死了,左右说不过,吹胡子瞪眼的就要走,觉得杜恒熙不恭敬。还是安秀心来劝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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