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上位(12)
他也很少跟别人探讨大道理,于是跳过更为沉重的人物,答道:“杨声更像我吧。”
陆一心放下剧本看向他,“怎么说?”
他看向人时表情往往平淡,会衬得眼神十分认真,严旭思衬一二秒,“年纪轻轻,离家出走。”
剧本里年轻人多少会有点叛逆,现实中倒不算常见。
这不算一个光鲜的可以安然托出的经历,陆一心不决定继续问下去。
只是乡下的夜晚,墨色天空缀点点星光,静谧空气里还有知了“吱哩吱哩——”的叫声,显得十分适合人多说两句。
严旭也没觉得这事儿有多丢人,他语气稀松平常,“还不止一次,小的时候,只敢往人多的地方跑,怕真跑远了保姆找不到我。大了就敢跑远了,天南海北地溜达,他们到处找不到我,我等玩够了再回家。”
陆一心甚少与人聊天,手指蜷缩了一下,想不到接什么,却又敏锐地把握到“不止一次”“怕跑远了找不到”两个关键。
严旭说完,顿了顿,反问他:“挺厉害是不?”
陆一心没干过这事,说实话,“厉害。”
严旭没想到他会真回,一点儿还没酝酿出来的矫情的伤感直接给回没了,他挑了挑眉,建议道:“出去走走?”
外面习习凉风吹着,陆一心点头。
严旭带了钥匙揣兜里,趿拉着拖鞋带头走。
大庄村的基础设施做的还可以,村里内部主干道浇了水泥,路边两侧竖起了太阳能路灯,亮度差了点,正好不妨碍赏月看星星。
严旭继续说自己的过往,讲自己那几个狐朋狗友,提到《静静流淌》里主角竟然不和外界任何人联系,太奇怪了,一般而言他们这些富二代都抱团的,不然在外面混到没钱了该问谁要。
还有主角怎么往村里跑,富二代只想玩花钱的,一般不玩省钱的。
这些都是出国以前的乐子,严旭一边说一边把它们从记忆深处拽出来,因此噼里啪啦地就打开了话匣子。
而陆一心是个很合适的倾听者,不插嘴不提问,偶尔“嗯”一下表示我在听,令严旭的倾诉欲变得空前的高。
说完一车轱辘的故事,他补充道:“正好给你当参考了。”
陆一心觉得可以,表现确实是富二代,但又觉得恐怕不能,没富二代的心理是这么…这么接地气的了。
他说了声好,过了会又说了句谢谢。
严旭不再讲,后面都是出国经历,在他眼里很是乏味,不值一提,来拍这部戏,前因后果都给楚南天一通电话讲明白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陆一心则开始思考,需不需要提上一两句自己,以示礼貌。
但他自己的故事平淡无奇、乏善可陈,以二十二岁为分水岭,前二十二年学生时期不断深造,后八年,毅然进入娱乐圈,经历两年沉寂,三年红火,被隐性封杀后,三年销声匿迹。
没什么值得说的地方,只有一处能和严旭有共鸣。
从业几年,媒体杂志都尚未能查出来,陆一心更没想说出来,只是等他反应过来,已脱口而出两个字:“我进……”
严旭从路中间捡了块尖锐的石头,迅速地起身转头看向他。
动作像瞬间发现猎物的狮子,实际上是人类对八卦的敏锐直觉。
陆一心只好微微叹了口气,“我进娱乐圈,其实也挺叛逆的。”
这回轮到严旭发问:“怎么说?”
怎么说呢。明明安静听话,成绩优异,前途一片光明,偏偏要进娱乐圈摸爬滚打当偶像,没有拖底,从零出发,拿命运开玩笑,说起来其实比严旭叛逆得多。
但他简单带过,只说是改变人生的选择。
严旭便严肃地点点头,随手将石块扔进路边的草丛里,“确实,蛋糕就那么大,不是谁都能分到的,与其冒险,不如过安稳点的日子。”
“不过——”他话锋一转,“楚大编剧写了,中年危机来源于年轻的不自由,如果会是这样,我宁愿有年轻的自由。”
“虽然我的看法没什么参考意义,但我还是要说,我觉得,”严旭总结道,“不是坏事。”
他说完,若有所思地又念叨了一遍,不敢相信自己竟能联系回到剧本内涵,且能说出这种话。
不大能算得上有哲理,但依他的水平,已经算很有哲理了。
陆一心觉得这话既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严旭说给自己听的。
他并不深究,不欲多言,深夜谈话容易吐露真心,也容易说过头,戛然而止就刚刚好。
两人已经走得很远,月亮也挂到了高处,不早了。陆一心准备提议回程,却听见身后传来“呼哧呼哧”的声音。
他回头,眼见一个白花花的东西快速朝严旭双腿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