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双(40)
“这几天能帮忙带一下老二吗?”盛燃抛出难题,“他爷爷在医院照顾呢,老二在家没人管,本来这活该我来顶,可是……你也知道,我朋友他们要来找我了。”
朋友。
余让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
盛燃摸不准他的意思,索性直白道:“我实在不愿意约会的时候还带着个不消停的电灯泡。”
见对方依旧不搭腔,盛燃也意识到自己这个要求些许过分,照道理这事儿怎么也不该找上半生不熟的余让,可他又存了私心,并不想让自己的那些朋友跟镇上的其他同学打上照面,虽然明明他们跟老二更加熟悉。可是余让不一样,他们各处自己的牢笼,即便被发现了什么也没有关系,再不济无非是双方握有彼此难以启齿的把柄。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在于他对余让有种天然的信任,毕竟能跳进河里救老二的也只有这个孤僻少年。
“老二现在在哪?”
盛燃都已经在脑海盘算找哪个冤种接受老二这个烫手山芋,甚至连花钱找托管这事都想到了,结果就听余让不咸不淡地开了口。
“在、在家看动画片,”盛燃有些结巴,“你……”
“你朋友什么时候来?”余让打断他。
“后天下午。”
“好的,”余让拨开他往宿舍走,“那后天晚上我再来接班。”
少年背影单薄,走路的姿势挺拔安静,盛燃愣了愣:“你答应了?”
余让没回头,只抬起手挥了一下:“嗯。”
假期的第一天,余让在闭塞的小房间里心不在焉地嗑了一天作业,做两题猜三题,最后笔一扔,撂了挑子。从小到大对学习这件事不抱兴趣,明明与余行一卵双生,性格脾性却差了十万八千里,谁人不夸他弟弟懂事听话,一见到他,就眉头蹙得比山路还曲折。
他索性早早上床睡觉,第二天又起了个大早去县城,手机报废了一周,他打算重新买一只。
去往县城的大巴车上人满为患,都趁着过节凑热闹,余让在商场挑了只先前的同款手机,又去隔壁营业厅重新办了卡,一套人山人海的流程走下来活生生把自己挤饿了。他想到了前几天跟盛燃一起吃的那家西餐厅,吹毛求疵的少爷可没少挑剔,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找了过去。
余让不明白自己怎么了,最近总是没由来地想到盛燃。他来上课了吗,下午会去篮球场吗,学校里遇见可以多看一眼吗。我们班上飞进来一只鸟,数学老师上课到一半假发掉了,路上遇到陌生的大黄狗,长得像大白,老二肯定喜欢。
他嘲弄地笑着,感觉自己的病又加重了。
这座小县城很热闹,举国同庆的日子,似乎每个人都在笑。
他忽然想念起孤独破烂的小镇,那种熟悉的疏离感。
县城发往小镇的班车半小时一趟,凭票上车,完全不需要按号就座,余让挑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他在手机卖场里下好了常用的软件,正好趁着这个间隙把账号都登录上去,QQ消息栏里只有表妹找过他,跟他说了声国庆快乐。
余让回了她一个笑脸,两分钟后又补充了一条:帮我问候姑妈节日快乐。
老司机横冲直撞,一个路口带三脚刹车,余让隐隐有些反胃,他从手机屏幕上收回视线,车厢竟然又挤成了沙丁鱼罐头。
很快,余让看到了让他惊讶的一幕。
在他左前方与他隔了一排座位的靠过道的位置上坐着个女孩,梳着两只俏皮的鱼骨辫,腿上放着一顶姜黄色的渔夫帽,她穿着白色短袖与背带牛仔裤,皮肤白得晃眼。虽然只能看见半个侧身,但也能清晰判断出是个漂亮姑娘。
她与这混着汗臭味的车厢显然不在一个次元。
余让几乎没有半秒犹疑就下了定论,她是盛燃的女朋友。
盛燃呢?余让直起后背,仔细地扫视了两圈,并没有捕捉到盛燃的影子。
不是吧,这人怎么可能丢下自己的小朋友不管?
又是一脚急刹车,有人幅度巨大地倒在女孩身上,余让当然认得那个人,是跟孟宇麟玩在一起的高三混子。
果不其然,那人磨磨蹭蹭地爬不起来,肮脏的手有意无意扫过女孩光滑的大腿与膝盖,女孩一开始并没有发现异常,甚至热心地想去扶他,等她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时,已经被这个臭流氓吃了不少豆腐。
她生气地拂开混蛋的手,混蛋竟还恶狠狠地反瞪了回去。她想招呼同伴,可是他们被人群遮挡,厚实吵嚷的人墙隔绝了画面也隔绝了声音。
混蛋得寸进尺,女孩奋力闪躲却挣扎不开,就在她打算放声大喊时那混蛋突然被一把提了起来。从天而降的少年清癯凛然,淡漠的神情下是凌厉漂亮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