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双(138)
盛之乐从小被比较着长大,离经叛道的哥哥不受家人待见,可优秀如他在哪都闪闪发光,盛桥椿虽然口头上从不说什么,但眼中的欣慰与赞赏是掩盖不住的,所以才会在盛燃出柜时勃然大怒,并想尽一切办法去纠正他这个“病”。
旁人避之如洪水猛兽,狗屁倒灶的弟弟却非要跳这一趟浑水!
又偏偏是祁年。
盛燃压下怒意,问他:“你跟祁年怎么回事?”
“你放不下他?”盛之乐抬起头,“还是关心我?”他苍白的脸上带着病气,再扯着唇角摆出一副戏谑表情,乍眼瞧着跟个病入膏肓的小恶魔似的。这种不在乎的态度彻底惹毛盛燃,他手掌支在轮椅两侧,弯下腰直视进他的眼里:“非要我从祁年口中听到答案吗。”
盛之乐与他对视几秒后,垂下头,若有所思地转着手中的杯子:“你出事后家里的氛围很糟糕,爸爸私下里埋怨妈妈和外婆,如果不是她们容不下你,你也不会被送到十三中,不会发生这些事。”
盛燃冷笑一声,这个男人永远都是这样,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把什么过错都怪罪在别人身上。
“我高中就到国外念书了,在那里碰见了同样被强制送出国的祁年,他一直很痛苦,因为你。”不知记忆里的桥段跳到哪一章,盛之乐阴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暖意,“也因为你,他爱屋及乌照顾我,那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我起初只是不明白,不明白你为什么就那么喜欢他,我说我要追他,他吓得一个月没理我。”
盛燃的眉头蹙得愈发深,直起身靠着窗沿:“就因为你的不明白,非要把祁年拉下水吗?”
“我起初并没有动心。”盛之乐的话过分又真诚,“追着追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了。”
“祁年答应你了?”
盛之乐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又说:“我们其实并没有算真的在一起过。只是在异国他乡,我们发生了关系,孤独的人有了慰藉,再后来疫情爆发,我们称得上相依为命。”
盛燃麻木地听着一切,又觉得荒唐:“之后呢?”
“我们想办法回国,他提出要跟我一刀两断,叫我忘了在国外发生的一切,好好过日子。”盛之乐挽起衣袖,瘦弱的手腕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痕,“我用自杀把他留了下来,他的胆子真的很小。”
祁年从来不是胆小鬼,不过是仗着爱意甘受威胁。
盛之乐嗤笑着问他:“哥,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不敢面对了就用分手解决问题,对你对我都这样。”
如果祁年真能做到如此来去自如,他何至于把自己逼得生不如死,盛燃目光游移,停在他毫无知觉的腿上,哑声问:“你的腿跟祁年有关吗?”
“今年年初,你快出狱了,祁年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躲着不肯见我,我快疯了。那段时间我很不听话,不上课,不回家,天天跟一帮不学好的少爷们混一起玩摩托,爸妈根本管不住我。终于出了意外,我自作自受成了一个废人。”
这是盛之乐最不愿面对的事情,死了或许比现在痛快。
“醒过来的时候祁年在我身边,爸妈知道了我跟他的事,哀求他不要离开,因为我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止一次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们不得不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带着我去全国最好的医院,如果那时候没有祁年陪着我,你现在已经看不见我了。”
所以一切有了解释。为什么没人来接他出狱,为什么祁年经常消失,为什么他的电话里会传来男人的嘶吼,为什么盛桥椿要带他进公司。
他以为自己在遭受苦难的同时,他们比他更为煎熬。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祁年他……”盛燃顿了顿,“放弃了吗?”
“他不该放弃吗?”盛之乐反问。
盛燃回答不了。
“哥,”盛之乐的体力到达极限,声音轻得靠近才能听清,“我一直很想你,这些年我没去看过你,你生我气吗?”
“没有,”盛燃摸了摸他的头发,“以后哥哥常回家看你,好不好。”
盛之乐艰难地牵出一抹笑:“你总骗我,小的时候就不爱带我玩,找各种借口搪塞我。”
“对不起。”
“其实我很怕死。”盛之乐半阖着眼,“哥,我很喜欢祁年,放开他我做不到,可我也知道,我不可能永远抓着他……”
声音渐渐隐没,盛之乐脱力地闭上眼睛,口中还是模糊不清地呢喃,家庭医生早已等在门外,提着急救箱冲进来。盛之乐被抬到床上,吊瓶架起,冰冷的液体一点点流进身体里。
盛燃在一片混乱中离开房间,客厅里只剩下了盛桥椿一人,父子隔着几米距离对望,陌生得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