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白(37)
江然想到了《肖申克的救赎》,他读着那句台词:We sat and drank with the sun on our shoulders and felt like free men.(阳光洒肩头,仿佛自由人)
机车的速度越来越快,江然很自觉地抱紧这个人,他感觉风都被自己甩在身后。
夜晚飙车其实很危险,从黑暗奔向另一处黑暗,好在这里有月光。江然感觉到浑身肌肉发紧,心跳得越来越快,他死死地绞着自己的双手,头不自觉地靠着这个人的背。
太快了,他闭上眼睛,下一秒觉得自己要凌空的感觉。不一会儿,胃里忽然一阵翻搅,他抱着男人说:“我,有些不舒服。”
不只是胃不舒服,还有那种速度达到峰值令他害怕的感觉。说出来,江然就后悔了,他开始替这个人不值,简直带出来一个拖油瓶。
男人的速度慢了下来,拐到一处路牌前,停了。江然实在想吐,但他一整天没吃东西,胃里作祟的也都是些酸水。
他想下车,却发现全身肌肉松紧下来之后,像被人抽干了所有力气。男人扶着他下了车走到了路牌旁,江然干呕了几声。海浪卷起的水花飞溅在他脸上,那股子恶心的感觉慢慢消退,他又被月色下的海吸引了。
男人替他顺了顺后背:“好些了吗?”
江然不好意思地起身道歉:“嗯,我也不是晕车,就是忽然有些害怕。对不起啊,带着我,你都不尽兴。”
男人没说话,把他扶到路边的石墩上坐下:“缓一缓,我们回去。”
江然想把头靠着路牌,但离石墩的距离有些远,他打算蜷起腿来,把头埋到膝盖上。
男人却忽然站过来,让他的头靠着自己的身体。江然被这个举动吓到了,尴尬地拒绝:“不,不用,谢谢!”
男人却伸手强揽过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腰腹:“你不舒服,别乱动。”
居然有种熟悉的感觉,尤其是男人身上的味道,像极了傅邺。
江然鼻子有些酸,他没骨气地承认,他就是想他了。
他很少会有想念的感觉,可能是因为父母不在的那六年,他都把这辈子的想念花光了。他不再想体会那种牵肠挂肚的滋味儿,江然发誓,再也不要去想任何人了。
可他现在就是想傅邺了,那个人在食堂维护了自己之后,又把那天晚上受的奇耻大辱加倍奉还,可为什么就消失了呢!
再有三天,他们就彻底没有交集了。
察觉到江然低声吸鼻子,男人忙问:“难受得厉害?”
江然摇摇头:“没事,鼻炎。”
他知道他自尊心强,没再多问。
很少有这样静谧的时刻,江然觉得虽然身边有人,但他就是很平静。
这个时候,江然似乎已经忘了这个人可能是他的老师或者某位年轻的领导,他只知道他戴着头盔,就是他可以倾诉的陌生人,或者是树洞。
“你要不把头盔拿了吧,我保证不看你的脸。”江然靠着对方,把头又低了低。
“不用”男人的声音被头盔挡住,传到江然耳朵里很闷沉。
江然慢慢恢复了些力气,他转了个身坐直,面朝这一望无垠的海浪。
“小时候,一到节假日,老师都会布置日记,要我们记录每天的生活,开学之后,别的同学的日记都是和父母去动物园,科技馆,或者是一起回乡下看奶奶,只有我每天在家里,在邻居家,在单位。”
江然对于小时候的记忆,对于父母,其实没有太多的怨念,不是不怨,而是在这么多年羡慕别人的过程中,释怀了。
“我和我女朋友好的第一天,我和她说,如果未来我们是双警家庭,一定不要有孩子。如果想有,我不当警察,在家里带孩子,给他很多很多的爱,让他的童年有气球,有旋转木马,有摩天轮,不会缺席一次家长会。我要让他成为别人羡慕的小朋友。”
男人一直没说话,安静的听着。
江然忽然问:“你成家了吗?”
“没有。”
“那你有女朋友?”江然觉得他们学校的老师,哪怕只是刚考入的讲师,年龄也要奔三了,不可能还单身。
“没有。”
江然来兴趣,他站起看着男人问:“我们学校真有单身的老师?你不会是不婚主义吧?”
“不是。”
江然凑近他,盯着他的护目镜,好像努力看清这个人的眼睛:“那是有喜欢的人,人家不喜欢你?”
男人忽然紧张起来,他退后几步转身说:“不难受了,回学校。”
江然笑着说:“那看来就是了。”
等俩人重新坐上车,江然拿出手机递给他:“你不方便露脸也行,咱俩加个微信,以后周末可以约着一起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