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软弱了那么久,在这一刻,假如没有人会拯救他,那么他至少不可以以那么丑陋软弱的模样死去。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
被挂断电话的舅舅来找他了。
他在楼上也能听见舅舅在楼下大声地说:“同学,不是你说我们家孩子在你这吗?我觉得实在是太麻烦你了,还是来接他回家吧。”
“他睡了也没关系啊,这多不好意思啊。这个懒虫,怎么能这么给你添麻烦呢?”
“叫不醒我来叫。”
“哎呀,我是不是吵到你家大人睡觉了?”
“什么?你家大人不在家啊!”
“我还以为在家,这样不好吧,要么我联系一下你爸爸妈妈问问行吗?”
疯子冷静了下来。
回到房间。
对他说:“你舅舅可真难缠。”
“今天先放过你吧。下星期我再找你。”
“你哭什么?”
“你是alpha,又不会怀孕。”
“要洗个澡再走吗?”
他听见舅舅的声音就开始哭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穿衣服的时候,疯子就站在边上看着,如毒蛇吐信似的,冷不丁地说:“你别高兴得太早,你舅舅来接你只是为了面子而已,并不是爱你。”
他穿好了衣服,感觉自己的身体不是自己的了,浑身像是被拆散过了一样痛,反诘:“你就不怕我去报警?”
疯子只是嗤笑了一声。
这声笑瞬间把他脑袋里才稍微冷却了一些的愤怒又拉满了。
纵使像他这样遵纪守法、胆小怕事的人也在这一刹那产生了恨不得杀人的冲动,要是当时手边有趁手的凶器他说不定真的会这样做。
可是没有。
所以,他的教养还是让他冷静了下来。
凭什么?凭什么他要因为这个人渣而毁了自己的人生?
他这样想。
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像样一点,但是他觉得舅舅应该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实上,他觉得舅舅一定是看出来了。
舅舅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可是舅舅却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不想承认,眼神闪烁了一下,别过脸,说:“回家吧。别赖在同学家了。”
声音干巴巴的:“我本来就觉得你们不应该做朋友。”
他坐上舅舅的车。
舅舅平时开的这辆车是二手车,而且也不怎么注意清洁,舅舅还很喜欢在车里抽烟。
烟臭味、柴油尾气味还有皮质车座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当然,还有他自己身上的味道,实在是太让人作呕了。
他忍着想要呕吐的感觉,忍了十几分钟,离家还很远,他忍不住了,说:“我想吐。”
舅舅说:“再忍忍。”
他说:“忍不了了,我要吐在车上了。”
舅舅把车开到路边,说:“你下去吐吧。”
他在路边靠着一棵树吐了,一个浑身散发着恶臭、面色青白、不停呕吐的alpha少年和一个站在旁边不知所措、一脸衰相的中年老男人并不是什么常见的组合,不时有路人投来奇怪的眼神。
尤其这个少年还衣冠不整,看上去像是经历了什么。
舅舅不免难堪,走远了一些,掏出烟盒,把剩下的半盒烟都给抽完了,实在没烟可抽,才回到他身边,拍了一下他佝偻着的肩膀,说:“回家吧,好好洗个澡,休息一下。”
他抬起头,哭过的眼睛还红着:“不送我去警察局吗?”
舅舅还搭在他肩背上的手僵了一僵,胸膛鼓起又瘪下去,像是闫遵随着叹气一起被叹了出去,又像是他从来没有过这东西,低声说:“我们家的情况你还不知道吗?我们告不起的,哪有那个钱。而且,而且……前阵子他才说要给我介绍一个好点的工作。就算我不去做,继续干现在的活,谁知道会不会也受影响。”
“小耀,舅舅跟你一样,舅舅没什么出息,能把生活维持在这个地步已经尽我最大努力了。不要再给我添麻烦了好吗?”
“你说,你一开始不要去惹人家不就好了吗?”
话音还未落,他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抬手拍开了舅舅的手:“我从来都没去惹过他!!!”
路人纷纷侧目。
舅舅怕事地左顾右盼:“你小声点,被人知道了,你也没脸啊……”
他离开之前疯子的那声嗤笑就像是魔咒一样在他耳边嗡嗡作响,挥散不去。
他说:“我要去报警。”
舅舅拉了他一下:“回家吧,别闹了,小耀。要么,我们转学好吗?我也会去找他舅舅谈谈。”
他又一次拍开了舅舅的手,咬牙切齿地说:“我一定要那个神经病坐牢!”
他自己一个人往警察局的方向走去。
舅舅追上来想拉他又收回手,最后停在原地,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离开,他快走远了的时候补了一句:“我可不会出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