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初中、高中也是你帮他挑选的?”
点头。
“你以前就会去他家写作业了?”
点头。
“所以你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跑去沈家,才会反常地对一个才认识了不到两年的同学的家事那么上心。”
“我一直以为这只是偶然,是你运气不好,正好撞上了。原来压根不是,就是你上赶着给自己找麻烦。”
不敢点头。
都交代完了以后,倒没有周念预想的如狂风暴雨般的怒吼和愤怒,反倒像是如废墟般的过于宁静。
周念无精打采地低下头,抠着指甲边上的一粒倒生的肉刺,说:“妈妈,你不知道他小时候有多可怜,我有时觉得,要是我没出现的话,他说不定早就死掉了。”
“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难道我做错了吗?”
“我其实也没做很多,以前只是给他带点东西吃而已。后来给他的也是我不要的东西。”
“那些旧衣服不是本来就会整理起来捐赠给山区的小朋友吗?我觉得我这个做的其实跟一对一捐助差不多,只是我花的心思更多一点。”
周念听见大哥说话,无可奈何的语气:“……你帮助别的小朋友是没有错,但你该学会量力而为。”
“而且你介入得太多了,你该跟他人保持更多的边界感。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农夫与蛇总不用我说了吧?”
妈妈阴阳怪气地笑,跟大哥一唱一和似的,说:“你别老是这一套,念念现在是叛逆期,你越是压着他,他越是反弹。”
“你和他说一句你觉得沈峤青不好,就更让他加深一分觉得沈峤青好。喏,我们本来以为只是初恋比较蛊人,其实不止啊,还是青梅竹马、情窦初开。”
“小朋友中二着呢,说不定他还觉得自己在为了喜欢的人跟全世界作对,觉得自己可厉害了。”
大哥教训他的那套周念听过好多遍,已经见怪不怪,练出了厚脸皮了。
妈妈这套不行,头一次听,一下子把周念说的面红耳赤。
他一个用力,把肉刺撕了下来。
手指火辣辣地疼,血珠涌出来。
但反正手藏在桌子下面,也看不见,周念太心塞了,他说:“但现在事情变成了这样,我也不可能置身事外了啊。”
妈妈说:“公事公办,又不是让你完全不管了。”
“唉。”
“这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你乐于助人固然是好事,但假如这个人几次三番地把你扯进麻烦事里,他带给你的除了麻烦还有什么?或许你就该思考一下是否该继续跟他保持当下的关系。”
说完。
她最先起身离开,爸爸跟着走了。
大哥还坐在那,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再暴跳如雷,像是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好。
周念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
大哥凝视着他,过于冷静地说:“我今天在公众场合凶你,对不起。”
“我是不是管得太多了?念念。”
“你心里头是不是骂我是个讨厌鬼,明明不是你的亲生哥哥,还对你管头管脚恨不得包办你的人生?”
大哥别过头,不看他,一只手撑在下巴,手指半捂着嘴,他全神贯注地看着黑漆漆的窗外。
“我不是要逼你跟沈峤青断绝关系,又或是别的怎样,这样显得我好像铁石心肠。”
“念念,我并不指责你把自己卷入麻烦,你知道我会对你心软。他们常说我是一个无条件宠溺弟弟的哥哥,我深以为然,我有时候会想,假如你要是犯了更严重的错误,比如犯罪什么的,我还会原谅你吗?我甚至觉得我会的。”
“但那都是基于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跟你最亲近的人,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可我认定我是你的大哥,我抚养你长大,我像你的爸爸一样,我得对你的人生负责。”
“结果,这么重要的事,你瞒了我快十年?”
“我也是个蠢货,就在我眼皮子地下,我居然没发现。”
周念僵硬地摇了摇头:“不是……”
话还没说完,大哥只是听见他开口说话,就像是不耐烦听一样地站起身,突然吗直接走了。
周念慌了,心如刀割。
沈峤青再重要也没有他的家人重要。
“咔。”
大哥还把其他灯都关了,只留下周念头顶的一盏灯,孤独地照着他。
周念一个人默默地在客厅坐着,心跟在油锅里煎一样,坐了一个多小时。
然后,他才回房间。
周念没脸去把手机要回来。
第二天早上,一直到大家都吃完早餐了,他都没见到大哥,只好腆着脸问妈妈:“哥去哪了啊?”
妈妈说:“你哥去分公司那边了,他本来跑来跑去地就很麻烦,他说你最近大概不想见到他,他不想做那个棒打鸳鸯的坏人,为了不碍你的眼,先搬出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