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人的小朋友不要丢(25)
问话没能得到有效回应,但他仍旧坚持不懈,像是在极力唤醒她,又像是生怕她再次突然睡过去。
刘弘彦喘着气赶过来,动作很轻地拍了拍刘章的肩膀。
他提醒道:“爸,钱付完了,我们先转移到住院部。”
“好好……赶紧赶紧……”
病床当即被刘章推动起来,医院的走廊来往的人太多,宽敞的通道也显拥挤,他不敢推得太快,又心上着急,导致床脚的齿轮打滑,竟自己打起转。
“我来吧。”刘弘彦主动接过推床的扶手,说:“爸,你抓着妈的手,稳住她就行。”
“好好……”
住院部在医院上层,等电梯时,刘弘彦的视线不免落在眼前的刘章和田芬身上。
他忽然发觉两人好像都瘦了不少,脸上出现皱纹,黑发里有着显而易见的银丝,不知何时开始,他们不再是刘弘彦记忆里能把他一把抱起来的父母,他们老了不少。
也是,连他自己都不再是那个只会在乡下地里挖泥巴捏人玩的小不点了。
刘弘彦的父母不算年长,不过四十出头。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的娃娃亲,十八岁时就在村里办了酒席,正式成家。
他们婚后很恩爱,不久后生下刘弘彦,等把他养大些了才登记结婚,随后带着他一起出村,来C城务工。
原是打算省吃俭用攒几年钱,待刘弘彦成年,他俩就能一起回老家,盖幢房子种种地,提前退休养老。
却没想到,田芬意外怀上了弘二。
田芬那时岁数不小了,怀着孕外出打工还要操持家里,导致胎位不稳,难产血崩,差点就要一命呜呼。
废去半条命才生下弘二,他们很疼爱得来不易的小儿子,期望大,想让他在大城市里成长,好好读书考上大学。
最终,两人决定在C城落地生根。
田芬生产后连月子都没能做踏实,就忙着去挣钱了,落下不少病根,身体素质大不如前,让人感觉一下子老去好几岁。
她性格要强,也开朗乐观,平时从不把一点小毛小病当回事。
今天傍晚时,她在驿站当班,正要替人取快递,哪知一个转身,忽觉周围的世界开始打转,一阵头晕目眩。
短短两秒,田芬毫无预兆地晕倒在地,把刘章吓得不轻。
被抬上救护车时,人自儿转醒了。急诊医生暂时无法判断具体病因,就开了单子让住院观察,作进一步的深入检查。
“你们慢点……”刘章看着医院护工抬人上病床,紧张得要命,就怕田芬嗑到碰到,“要不,还是我来吧?”
护工动作利索,在刘章问话时,已经二话不说把人稳稳地放置在病床上。
等一切布置妥当,田芬唇色仍旧苍白,但眉心总算舒展开来,躺得还算踏实。
刘章搬了个凳子,坚持要守在床边,抓着她被子下的手不放,嘴里絮絮叨叨,“芬芬……芬芬……”
他埋头伏在那儿,念着念着竟带上了哭腔。
闹得隔壁床的还以为新来的病友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同在一室,招呼都不敢主动打,大气也不敢出。九月
刘弘彦想劝一下,嘴笨,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只好把病床的帘子悄悄拉上,尽量隔离出私密空间,转而又想起弘二,便交代道:“我打过电话给弘二了,他自己会热饭吃,等明早我回去送他上学,再去学校请个假。”
刘章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哭声缓停,仍然紧握田芬的手。
过了会,他才开口:“上回我给你说的辍学的事,你再考虑下。”
他说时心虚,不敢抬眸看刘弘彦,在这节骨眼上提本就尴尬,而这要求本身对刘弘彦就不公平。
但家庭情况摆在那里,不得不未雨绸缪。
他和田芬都是穷地方出来的,文化水平都不高,只能出卖劳力,就算在大城市里,挣得也不算多,供弘二上大学的钱两人存得艰难,更别提田芬如今还病倒了。
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一家子可怎么办?
刘弘彦抿着嘴没说话,眉心紧皱。
病床周围被帘布圈住,里面空间狭小,此时的气氛似比先前还要沉闷。
他沉默片刻,吐了口气,说:“我知道了。”
两个小时后,住院区熄了灯,田芬呼吸均匀,沉沉睡去,刘章吊了一晚上的心总算放下来了。
这会儿他心绪放平,才想起小儿子弘二还被独自留在家里,又想起方才一时上头跟大儿子刘弘彦说的话。
他捂住额角,小力地捶了下床面,心里到底是有一点内疚。
刘章承认自己偏心,大儿子出生早,搁在农村,基本放养,没有提供很好的成长环境也就罢了,还以长子身份要求他肩负起照顾幼弟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