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钟,温时写下昨天的日记,就像医生的住院病历,每一天都会记录下病人的状态。温时不是医生,他可能就是想找点事做,不知道这个笔记本写到哪一页,他能离开这里。
谁也不知道。
温时想了一会,在笔记本的右上角填上日期,写下很简短的一句话。
——“一个不坏的人。”
他对那位陆先生全无了解,这能从很少的一句对话中得出这样浅薄的结论。
会问他痛不痛,但也会进行涉及到人的权利、尊严,具体到肉体的交易。
温时想到他在咖啡厅里和那个律师谈话,对方那么志得意满,那么胜券在握,仿佛他没办法拒绝自己的任何要求。
实际上温时也没有拒绝,他把自己卖掉了。很大的一笔钱,律师甚至都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就同意了温时的要求。
那么,在那位陆先生眼中,就算他是商品,也是并不昂贵、可以轻易购买到的那种。
温时合上笔记本,觉得不能再这么想下去,有的时候想的多不是好事,还是睡觉更好。
可惜的是很难睡着。
晚上十点钟,那位alpha打开温时那扇不会上锁的门。
比昨天要更容易,他们达成了某些默契。
温时没有再哭
一切都是可以忍耐的。
第一次很难接受,之后就可以习惯。
温时真的很擅长接受现实,好的坏的,无论什么样的都可以。
陆惊蛰看到他的大半张脸埋在枕头上,以为他又哭了,右手松开他的腰,撑在omega的身侧,掌心抵住枕头上。omega明显被吓了一跳,在这种时候,他的反应格外敏感,在发觉是alpha的手臂后,又很缓慢地缩了回去。
枕头不是湿的,他也没有哭。
陆惊蛰无端地想到那张记不清的照片,连对方的面容都是模糊的,对omega的所有印象,全都是由一些抽离的、不具体的感觉组成,他从没有以这样的方式记忆一个人。
细瘦的脊背,尖的下巴,眼泪很多,身体很软,也很热,总是很温顺。
他们没有说一句话,直到结束后,陆惊蛰走下楼,罗姨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陆惊蛰想了想,说:“热一杯牛奶。”
那个omega太瘦了,即使是做很正常的事,也会让陆惊蛰产生自己是在欺负他的错觉。
但就算真的是欺负,陆惊蛰也不会停止,他只是在合理地行使自己的权利。
罗姨有点奇怪,陆惊蛰从来没要过热牛奶,但她不会对他的话有任何异议。
陆惊蛰拿到那杯热牛奶,向二楼最左边的房间走去。
本来应该让罗姨送上去的,最后还是他去送。
omega好像很怕被人看到。
陆惊蛰敲了下门,听到里面传来很慌乱的声音,却没什么力气,软绵绵的,他着急地说:“等一下。”
“是我。”
陆惊蛰又等了十分钟,直到一切变得安静才推开门。
这个房间和他不久前离开时没有两样。
陆惊蛰没有多说什么,把玻璃杯放到床头柜上。
他等了一会,看到omega从被子里探出手,他的手指很细,指尖碰到杯壁时似乎被烫到了,微微瑟缩了一下,又重新握住,很轻地说:“谢谢”。
陆惊蛰说“不用谢”,又说“晚安”,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虽然这确实是他第一次给别人送牛奶,但他之前也没有和陌生人这么亲密的接触,所以没有先例可以参考。
温时的第二天日记如下:
可能司机说的没错,陆先生确实是个好人,希望他早日痊愈。
PS:牛奶还是不好喝。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还处于这个疗程,医生会根据陆惊蛰的信息素水平判断何时进入下一个。
陆惊蛰的工作忙碌,每晚十到十一点的活动只占他生活很小一个部分。在这次治疗前,他其实不太回郊外的宅子,大多时间留在市里的公寓,可以省下三小时的车程。
偶尔会听到罗姨和祖母报告每天的治疗进程,陆惊蛰听罗姨形容那个omega,“很乖,很听话,按时吃药,从来没出过门。”
言下之意是omega很配合,按照医生的履行着他的职责。
听起来很好,每个人都期待如此。
但陆惊蛰从来没被人这么形容过。如果他半个月不出门,所有人都会怀疑他重病在床,不能起身。
生病的是陆惊蛰,从不出门的是温时。
于是,那天晚上,陆惊蛰问他:“怎么不出门,在房间里不无聊吗?”
温时才经历过高潮,脑袋不太清楚,如果是平时,他会回答不无聊,不想出门,没有必须要做的事,这样就会结束这个话题。
他认真想了一会,慢慢地说:“西河好大,我没来过,不知道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