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不舍又要舍下的人。
氛围很安静,片刻后,温时缓慢地低下头,目光落在陆惊蛰搭在桌面的手掌上,他知道这个人左手无名指的指腹有一道接近两厘米的伤疤,是读书时骑行遇到坏天气时摔的。
他的习惯不好,总是神游天外,想这些无关的事,而陆惊蛰正在等待自己的回答,所以温时没有太多深思熟虑,想什么就说了:“我想住在一个能看到雪的地方,但不要太冷,也别那么热。”
西河和温时的要求相差甚远,冬天太冷,夏天很热,去年还没下雪。
陆惊蛰站起身,倒了一杯水。
“要求有点高,但一定能找到。”
他是这么说的。
陆惊蛰又问:“还有什么别的吗,想要尝试的事?”
温时没考虑那么多,有些苦恼地说:“我再想想。”
陆惊蛰笑了笑:“什么都可以。和未来有关的事,童年的梦想,想就可以,别怕犯错。”
温时抬起头,与站在不远处的陆惊蛰对视,似乎很不解:“为什么?”
一般的父母都很怕小孩犯错,希望孩子能有顺利的人生,一辈子只做一份稳定的工作,只拥有一次忠贞的婚姻,没有意外。
温时活到二十多岁,说起来犯下的大错只有一个,却让他的人生变得一团糟。
陆惊蛰很深地看着温时,面对着温时好奇的天真的眼,里面充满了对自己的信任,好像不吻是一种奢侈的浪费,但还是只能浪费和错过,他说:“因为,我会帮你,不会让你跌痛。”
说这句话时,陆惊蛰将手中的水杯递了过去,很轻地握了一下温时的指尖,交握的一瞬间很热,松开得也很快。
杯中的水波荡漾开来,模糊了视线,一切都好像变得光怪陆离,放大或缩小,温时看不清陆惊蛰的神情,却听得到他的呼吸声。
他们好像生疏了,陆惊蛰离得远了。如果是以前,陆惊蛰根本不会松开手。
隔着玻璃杯,陆惊蛰也看了温时的脸,纯真的眼眸,雪白的脸颊,淡粉的嘴唇,像是水中的游鱼,又比盛着他的水缸要大,即将溢满,即将离开,去往新的、更开阔的世界。
他知道不该过多地插手温时的人生,但又希望温时像十几岁的少年那样挥霍青春,自己会负责帮忙兜底,更希望的是温时从前失去的时光可以回来,但那是不可能的事。
很喜欢也不能碰,碰了就很怕碎,陆惊蛰此生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温时眨了下眼,察觉到陆惊蛰正在出神。
一般来说,温时不会打扰别人,他和任何人之间的关系都没到那种程度,让别人放要做的事,遵从他的意愿。但这个人是陆惊蛰,温时就会叫他的名字,想让他看着自己。
戒烟容易,戒掉陆惊蛰很难。
陆惊蛰回过神,看向温时。
温时的头发更长了,又多,看起来卷曲松软,像是堆积在天边的云霞,泛着柔美的光泽。
陆惊蛰轻声说了一个音节,表示自己在听。
这次轮到温时发问了。
很好心也很善良,他问:“病好了之后,你有什么想做的?”
很多疾病缠身,需要遵循医嘱,生活中有很多禁忌的病人,也有着心愿,想要等痊愈后视线。
陆惊蛰半垂着眼,低声说:“病得太久了,还没想好。”
对未来没有计划,没有打算的人变成了陆惊蛰,温时不知道原因,只好“哦”了一声,笨拙地说:“没关系,以后可以慢慢想。”
*
时间在缓慢地向前行进,就像水只能往低处流淌,难以抗拒,不可挽回。
结束的那一天终将来临,和陆惊蛰分别,这个梦彻底结束。
温时不是没想过。所以开始强迫自己找个房子,挑来挑去,找不到合适的定居地点。他喜欢熟悉的、令他感到安全的地方,此生停留过的城市不多,不想回白石,对故乡也没什么美好回忆,西河好像没那么好,却是他最想留下的地方。
温时很为此发愁,每天想的太多心情更差,天气再好也没用。
猫倒是很无忧无虑,在花丛中蹦来蹦去,沾花惹草,温时不是那类会嫉妒小动物的人,他捞起猫,认真地问它:“你想去哪呢?”
猫不懂主人的忧愁,觉得这里就很好,长长地“喵”了几声。
温时很发愁地叹了口气:“下次我打印一张全国地图,让你选选看。”
猫:“喵?”
温时还想说什么,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他转过头,陆惊蛰站在铁门前,自己做的这些幼稚而奇怪的事,对方不知道看了多少。
温时:“……”
一个绅士的人应该对此视而不见,不会戳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