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巡捕房做探长的那些年+番外(362)
柳方至推开院门,这是一处二进的四合小圆,天井宽敞又亮堂,跟上海的建筑截然不同。
借用柳方至的话来说,北平人讲究的就是一个敞亮。
柳方至将东屋略作收拾,就让苏昭煜母子暂时住了进去,叶岭搬到了一进门的南屋,他可不想堂而皇之的进北屋,然后再应付姚青的一顿盘问。
以叶岭的生活做派来讲,住哪里都可以,只要有屋顶遮风避雨就可以。
屋子用炉子一烘,顿时变得热乎乎的。四九城这时候家家户户都是睡炕的,盘腿往上面一坐,将高度数的白酒一躺,冬日里美美地喝上一口,那叫一个自在。
简单地用过中午放后,姚青需要暂时地休息一番,柳方至则带着蓟云彩出门置办新衣裳和试婚纱去了。
叶岭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估摸着姚青睡着了后才轻手轻脚跑到院子里,随手捡了块小石头弹在东屋的窗户上。
很快,苏昭煜便穿戴整齐地走了出来,他整理了一番围巾,“想去哪?”
叶岭朝着苏昭煜招了招手,“带你去一个地方。”
苏昭煜默不作声地跟着叶岭,他对四周的胡同街道并不熟悉,全程跟着叶岭七拐八拐地走。
苏昭煜说:“你似乎对这边很熟悉。”
叶岭脚下顿了一步,脸上没了方才下火车的雀跃,多了几分沉重,“我每年都会挑几日来这边,久而久之就熟悉了,来了就住胖子那间院子。”
叶岭思忖了片刻,原本还想继续往下讲,但是非常适时地住了嘴,他在一间卖祭祀用品的小店里买了纸钱和柱香,又在水果摊子上挑了些苹果和橘子,便带着苏昭煜往城外走去。
两人在一处荒山脚下的孤坟前停了脚步。
叶岭手脚麻利地摆了祭品点了三路香,随后毫不嫌弃地盘腿坐在坟前,摸了个苹果来吃。
“阿......爹,这是苏昭煜,当年接济过我,现在是我的爱人。”叶岭顿了顿,似乎觉得有些不合适,随即笑着继续道:“你要是介意,就托梦来找我,别找他,反正我也没想着传宗接代的事。”
苏昭煜矮/下/身/,取了叶岭的打火机默默地点燃了一沓纸钱,看着火舌舔舐完粗糙的纸张,闪着火星的纸灰被寒风吹得乱飞,天空泛着阴沉的铅灰色,坟前无立碑,坟上荒草生,无处话凄凉,徒增悲伤意。
苏昭煜起身将四周的荒草收拾了一番,在坟上压了新的纸钱。
“你家里那个......”
叶岭扔掉苹果核,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黄土,“假的,不知道老爷子怎么想的,我一开始见到时也吓了一跳。叶老爷子不会不知道的,只不过人到了他那个岁数,想找个谎言来骗骗自己。”
苏昭煜问道:“你的母亲呢?”
叶岭双手摸进口袋中,有些出神地望着远方,“没找到,应该还活着吧,是她送我上的火车,等我有能力再回来时,就找不到她了。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希望她健康平安吧。”
苏昭煜默默无言地取了三路香,点燃后祭拜了叶岭的父亲。
叶岭伸手扶起了苏昭煜,“你不用这样,我只是带你来,让他看看你。”
“死者为大。”苏昭煜顺着叶岭的力道起身,随后张开双臂抱住了他,“叶岭,我们回家了。”
叶岭点了点头,“好,我们回家。”
苏昭煜揉了揉叶岭的脖颈,以哄小孩的语气说:“都是大孩子了,不准哭鼻子了。”
叶岭手贱地捏了捏苏昭煜的后腰,“哭了吓死你。”
苏昭煜试探道:“我听胖子说他明天要去跟云彩拍照,你想不想去拍个照?”
“走,说不定离开的那天能把照片取出来。”
两人从照相馆出来时,狂风肆意,似乎将有一场急雨而至。
“前朝余孽在菜市场斩首示众了,大家快去看!”
一些妇女听闻纷纷带着孩子往反方向走,并对此表示鄙夷,而有些大胆的妇女则挎着竹篮,手里攥着钱准备去菜市场买治痨病的神丹妙药。
叶岭在原地站着,他张了张嘴不等苏昭煜买伞回来,似有所感般地急冲冲地跑到了菜市场。
所谓的前朝余孽不过是个四十不到的女子,身上还穿着破旧的靛蓝色旗装,散乱的头发下露出一张不施粉黛的脸,略显得有些苍白。
即便是如此落魄的模样,她的脊背犹如一根戒尺一般笔直。
她看着周围喝彩的人,面色平淡,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怨恨或者是恐慌,犹如神袛一般,淡漠又高贵地俯看着众生,一副让人不敢染指的模样。
刽子手一脚踹在她的膝窝,那堪堪一握的双腿弯折,落在石板地上发出嘭得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