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巡捕房做探长的那些年+番外(347)
李家成杀人前后的反应虽然不正常,但是却让苏昭煜觉得眼熟,像是在哪里见到过类似的一般,这种类型绝对少见,只是他暂时未想起之前在哪里看到过,李家成方才的样子就像是被人操控了一般,如同一只被操控杀人的木偶。
蒲云熠发出一声痛吟后便没了声息,陆川的双手沾满了鲜血地按在他的伤口处,依旧阻挡不了从其中源源不断的鲜血。
救护车很快驶来,医护七手八脚地将蒲云熠抬上车,陆川决定跟着救护车去医院,留苏昭煜来应对封秦和姚六安的家人。
苏昭煜难得有些紧张,他回了办公室将茶几擦了几遍,随即坐在沙发上来回地摩擦着双手。
叶岭在窗外的屋檐下抽烟,花园中的红玫瑰已经颓败了,地上积满了雪白的霜花,一股凄清之意油然而生。
叶岭看着苏昭煜在煎熬中挣扎,却没法伸手拉他一把。
生老病死和意外,就算叶岭会卜算,也没办法正确预知这五种东西和明天相比究竟是哪一个率先到来。
面对死亡,从来都是人生下来的必修课,陌生人的生死如同过眼烟云,见到了只能道一句唏嘘,周围人的生死便是剜心地狱,不是几滴热泪就能过得去的。
一对年轻的夫妇相互搀扶着走进苏昭煜的办公室,两人脸上挂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无力。
苏昭煜心中松了一口气,有些庆幸来的不是封秦,他起身请二人坐下,“小东,弟妹。”
封延东十分吃力地笑了笑,“苏哥,辛苦你了,你为囡囡的事情也费了不少心。”
林静听到囡囡的名字忍不住伏在丈夫的肩膀上低声呜咽了起来,惹得封延东的眼泪也有些难以自持。
“苏哥,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把囡囡的尸体带回去?”
“签个字就可以,你们稍等一下。”苏昭煜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正要开口喊人,话到了嘴边却硬生生的折了个弯,“六……莫楠,把尸体认领签字书拿一份来。”
莫楠在法医室里狠狠地擦了擦鼻子,然后拿着签字书去找苏昭煜,哽咽着道:“这是封囡囡的,家属只要在这里签字就可以把尸体领回去了。”
苏昭煜拍了拍莫楠的肩膀,“辛苦了。”
莫楠撇过头,低声道:“没事,我先去准备。”
苏昭煜从桌上取了签字笔,随后同文件一起推到封延东面前,“师父和师母还好吗?”
封延东旋开笔帽,颤抖着在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一切都好,有劳苏哥挂念了,你也知道我父亲那人有点老毛病,这次因为囡囡的事情住院了,我母亲在医院照顾呢。”
苏昭煜收好纸笔,随后起身带着封延东夫妇前往法医室取尸体。
这时,一个穿着藏青色布衫的女人在巡捕房门口踌躇了片刻,她腰上系着未来得及解下的青花布的围裙。
苏昭煜见状,立刻折回办公室将刚准备好的信封揣进了口袋中。
“熠辰,这个给你。”说着,叶岭摸出钱包把里面的整钱全部取了出去,越过窗户递给苏昭煜。
苏昭煜抬眸看了一眼叶岭,随后接过他的钱放进了信封中。
“我……我是接到电话过来的,你们没骗我吧,我的面摊还没收,我出来得急,就让燕燕看着呢。”
姚母的手指绞着腰上的青花围裙,怯生生地看着苏昭煜。
苏昭煜顿时如鲠在喉,他准备取出的信封也如同粘了强力胶一般,在口袋中死死地难以拿出。
苏昭煜突然想起叶岭住院的那段时日,因为小圆的原因,他将两个从福利院出逃的孩子送回去之后,陆川曾经问过他一个问题——“如果他因为案子丧命,他的母亲该怎么办?!”
苏昭煜不知道姚六安有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或许他来之前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所有人都知道在租界做巡捕是一个面上光彩的事情,劳少薪高,虽然比不上洋人巡捕,但是在上海城却是实打实的有钱。
但是这份工作本不会有危险的,找不到证据可以定为悬案,查到达官贵人可以收点钱将证据交出去。
可偏偏……
“是真的,请您节哀。”叶岭朝着姚母走了过去,“尸体已经处理好了,我可以带您去看,姚六安是个英雄,若是没有他,我们根本不可能抓住凶手。”
姚母闻言脚下一个踉跄,脸色瞬间惨白。
叶岭及时伸手掺了一把,随后扶着她往法医室走去。
苏昭煜记得自己当时是这样回答陆川的——“我不仅仅是我母亲的儿子,也是霞飞路巡捕房的探长,将来也有可能是谁的丈夫,是谁的父亲。”
责任两个字一边一个压在苏昭煜的肩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一直都认为尽职尽责是本能。但是责任带给苏昭煜的从来都不是荣耀,而是永无止境的愧疚。人一旦陷入自责中,带来的就是无止无休的自我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