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捱(204)
周钦沂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什么东西。他下意识握紧了谈栎冰凉的手。他无法想象在知道父亲是被人陷害进牢狱枉死后,又知道母亲的病被人活生生拖死,是怎么痛苦又煎熬。他只知道文朔、韩家,还有参与这些惨案的所有人全都该死!
果然谈栎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他的手在不断颤抖,身体也无力地靠在周钦沂怀里。
周钦沂搂着他,半推半抱往门口走:“你怎么赎罪我说的不算。小谈哥累了,我先带他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说。你先和蒋迪谈谈吧。”
他说着便将谈栎打横抱起来,谈栎的脑袋埋在周钦沂怀里。周钦沂只觉得衣服一热,布料都被慢慢浸湿。而谈栎也发出了极力压抑而嘶哑的啜泣声。
两人一起回到了屋内。周钦沂把空调打足,他用被子将谈栎紧紧裹住,自己也钻进去整个将他搂进怀里。然而谈栎浑身还是冰凉的。他像是在冰窟一般,不断不断打着颤发着抖。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周钦沂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他以前知道那些官商勾结的交易恶心又可怕,可他从没深入了解过、接触过。等到现在一层层剥下这些金玉其外的表皮,才发现内里的真相这么令人作呕。可他现在只能一遍一遍用手掌在谈栎后背安抚,一下一下将谈栎搂得更紧。在他逐渐嘶哑的痛哭声中,轻轻用嘴唇贴住他的额头,无力而又无奈地安慰着他。
至少他的小谈哥再也不会一个人面对这些,至少他的小谈哥没落入文朔这禽兽手里。至少他们会有足够的证据告发文朔……至少……至少他们能给谈栎一个迟来了十年的……交代。
谈栎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睡得并不好,一晚上都在做梦。有时是父亲被警方带走时蓝红相间的警灯,有时是响彻黑夜的心电监护仪。病床上有时躺着他的母亲,有时是外婆。最后连周钦沂也躺在上面,胸口的呼吸微弱,仿佛奄奄一息。
他想从梦里醒来,又感觉身上挤压着千斤重量动弹不得。等到终于从一次又一次轮回的噩梦中惊醒,他下意识要去寻找身边的周钦沂,他想要一个有力的怀抱,以安抚整个夜晚的不安。
身边的位置却是空的,床单上冰冰凉凉,没有热气。人已经离开了很久。
谈栎猛一下从床上坐起:“周、周钦沂!”
“怎么了?”周钦沂紧张的声音也从不远处传来。
天还未全亮,屋里黑黢黢一片,只有书桌上亮着一盏小灯。周钦沂戴着眼镜,手里攥着韩文宇收集的那些证据。他眼底泛着青黑,像是已经看了一夜。在听到谈栎的喊声后很快放下手里的事情,走到床边坐下:“小谈哥,做噩梦了?”
谈栎呆滞了片刻,神经和肌肉都放松下来:“不、不是……”他胡乱扯道,“睡得姿势不好……腰有点疼而已……”
“那我给你按一下吧。”周钦沂摘下眼镜,刘海柔顺地垂落下来,在黑暗中显得年龄小了很多,也不复刚刚面对韩文宇时的凌厉。他扶谈栎趴在床上,自己分开两腿跪到谈栎身上,两手握住谈栎有些僵硬的腰部按摩,手法轻柔,还挺熟练,“舒服吗小谈哥?你之前说腰疼,我上网学的……一直没机会试试。”
谈栎将脑袋闷在臂弯里,眼睛有些发热,闷闷道了句舒服。
周钦沂便更起劲儿给他按摩,从后颈到腰背,只要是僵硬的肌肉都帮他舒缓了一阵。
天慢慢亮了,两人也都累了。窗外逐渐热闹起来的吆喝声和出摊声仿佛成为了催眠的背景音。
周钦沂躺到谈栎身边,小声地凑近谈栎耳朵:“小谈哥,我看了那些证据,够文朔他们家进去好好喝一壶了。还有你父亲当年权限变更异常的记录和一些录音和影像,我找最好的律师,一定会还叔叔清白。”
谈栎也凑他更近一点,声音还哑着,担忧地开口:“可你答应他五千万,我们去哪里凑五千万……”
“我在S市还有一套房子……还有我的车、两个公司的股份。别担心了小谈哥。”他吻了吻谈栎润湿的右眼,“有我在呢小谈哥,你别担心也别操累……我会把一切安排好的。刚刚是不是没睡好啊?我们一起再睡一觉吧。有什么事情都醒来再说,好不好?”
谈栎闷闷嗯了一声。他抬手也紧紧回搂住周钦沂。初升的朝阳从窗帘的缝隙中洒进来,刚好洒落在谈栎的眼睫毛上,他垂下的眼睫被镀了层金光,一抖一抖颤动着。
周钦沂抬起手来,虚虚轻抚在谈栎脸上。他像是抚摸一片脆弱的蝶羽,轻柔地触碰着谈栎的眼睫,然后慢慢地、轻轻地拭去他眼尾一颗泪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