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只小手从底下伸出来,攥住了他的衣服。
“……哥哥,我不想那么快回去,我想去那边看看。”
岳嘉绪一顿,低头,看向怀中人。
她喝得微醺,一张俏脸是粉白,下巴尖尖,唇瓣嫣红,半睁着两只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那么娇小的一团,没骨头似的赖在他怀里。
她说想去看的地方,是江边一家还亮着灯的咖啡馆。它在临江的地方设了一个观景台,点缀着一串串流火似的星星灯。
司机忧心忡忡,插嘴道:“少爷,雪下得这么大,就算是打伞走路,衣服鞋子也很可能会湿的。”
岳嘉绪帮尹之枝把围巾围好了,说:“没事,把伞给我吧。”
他如此决定,司机也不好再阻止,把长柄伞给了岳嘉绪。
岳嘉绪撑开伞,带着尹之枝走下雪地。然而她走得极慢,重量还几乎都坠在他身上。没走几米,便得寸进尺,含含糊糊地提要求:“我走不动了……哥哥,你能不能背我?”
岳嘉绪偏头,看了她一眼,下一秒,还真的把伞递给她,蹲下来,让她上了自己的背。
冷风裹挟着雪,迎面吹来,絮絮地打在伞上。好在,时间尚短,积雪不深。岳嘉绪背着她,走得也很平稳,仿佛她没有重量一样。
尹之枝趴在他背上,整个人懒洋洋的不想动,很安逸。
小时候最喜欢当岳嘉绪的跟屁虫,会在他回家时兴奋地扑上去,挂在他身上。等她长大了,这个后背依然宽厚而充满安全感,让人眷恋。
她不是没有接受现实的。
她知道自己是这三本小说通用的万人嫌炮灰,不好好努力,学着自立,就会不得善终。
但或许是那个关于甜品店的大胆猜想,或许是今夜窥见的那份不声不响的偏心,又或者二者皆有……它们乘着酒气,给了她胆量去喊岳嘉绪“哥哥”,伸爪去试探他的底线。
也许,她只是想知道,岳嘉绪现在对她究竟还有几分纵容。
结果似乎是,她又一次大获全胜了。
第51章 【修】
夜深雪重, 雪地如无边无际的海,朦胧地腾起白花花的雾气。
尹???之枝将脸颊埋在岳嘉绪肩上避风。其实,远处那家咖啡馆是她随便乱指的。想不到实际距离那么远, 她默默在心里计算步数,然而酒气醺眼, 思绪也停滞。从一数到百, 再到千, 还没走到地方,就先把自己数糊涂了。
好在,岳嘉绪背着她走了那么远,也没有怨言。他步履平稳, 气息更没乱过。
咖啡馆伫立在沿江马路上, 除了店内, 还有一片露天的座位。深褐色的木纹墙、自然风的树叶饰物、一盏盏星星灯,让它看起来像一座不应出现在城市里的森林小矮人木屋。
透过明净的橱窗玻璃, 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客人,坐在温暖的室内聊天上网。露天的位置则空无一人, 漆黑的桌椅表面积了薄薄的雪——这也很正常。谁会愿意在大冬天的坐在江边吃西北风呢?
尹之枝揉揉眼,被咖啡厅后方的木走廊上的灯光吸引了:“要去那里。”
这里是背风区,刺骨的寒风被建筑主体挡了。不过,岳嘉绪放她下来之后,还是揽住了她的肩,用大衣裹着她,淡淡道:“你就这样看。”
尹之枝置若罔闻,落地那一刻, 脚板底软绵绵的, 像是踩在一团棉花上。她专注地看了星星灯一会儿, 便微微歪过头来,看向身边的人。
岳嘉绪也垂眸看着她,任她打量。
尹之枝的视线有些模糊,她就这么盯了他片刻,还是觉得看不清,突然不满地抬手,捧住他的脸,还用力往中间一夹。同时,踮起脚尖,将自己的脸也凑了上去。
岳嘉绪身体一僵,按在她后腰的手,五指微微绷紧。
说不清是错愕过头,还是说不出的隐秘心思,在这一僵过后,他没做任何躲开的动作。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
“果然。”尹之枝捧着他脸,执拗地盯着他的唇,看到自己要看的了,便松开手,嘀嘀咕咕:“你的嘴唇好干,再吹风,就要裂开了,裂开会很疼的。”
“……”
尹之枝低头,努力地在包包里掏来掏去,找出一支润唇膏,鼻音很重:“别怕,我带了润唇膏,我借给你涂涂。”
拧开盖子,乳白色的膏体飘着水果味儿。原本清晰的边缘磨得很圆润,显然是她一直在用的。
岳嘉绪的嘴唇偏薄,却不会削薄,线条凌厉,形状十分好看。
被润唇膏一压,唇肉微微下陷。
可这唇膏才抵上去,尹之枝的手又停住了,还想收回去。但下一秒,她的手腕就被攥住了。
“不是要涂唇膏吗?”岳嘉绪问她。
他的声音好像有点哑。
“嗯。”尹之枝慢吞吞地说:“你把头低下来一点,这样不好涂。”
岳嘉绪的喉结微微一动,还真的配合她,低下头来了。
尹之枝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他下半张脸,左手捧着他的下颌。因为酒精麻痹了动作,她涂得很慢,凑得也很近。
就在这时,走廊拐角处,传来一阵说话声。两个似乎是咖啡厅顾客的年轻人,手中夹着烟和打火机,晃了出来。视线一扫过这边,走在前头那人,就脱口而出一句“我去”,然后立刻缩回去了,还顺带把同伴也拽了回去。
“干什么?不是说了去后面吸两口烟吗?”
“换个地方吧,有对情侣在那边呢,你自己去做电灯泡,我可不去……”
因为听觉神经迟钝,尹之枝只听了个大概,“情侣”一词倒是分外入耳,引起了她的注意。
喝醉的人思维就是容易跳脱。今天在出租车上听到的综艺节目片段,在这一刻,奇怪而清晰地在她的脑海里死灰复燃了。
说起来,岳嘉绪是一月份出生的摩羯座,再过两个月,他就满二十八岁了。
尹之枝努力地转动脑筋去回想。从小到大,她好像真的没见过岳嘉绪交女朋友耶。
虽然岳嘉绪管得她严,不让她交乱七八糟的朋友,但这方面,她也不是完全不懂的——在他们这个圈子,不少富二代自恃有家族兜底,都玩得很大,身边的伴儿就没断过。而通常,只要别闹出影响家族声誉的大事,他们家里的长辈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岳家倒不是这类家族。老爷子性格古板,因为岳诚华出轨宋媛那事儿,他很重视子孙的品行,就怕上梁不正下梁歪,不会允许孙子孙女有轻浮放浪的男女关系。但若岳嘉绪想正儿八经谈恋爱,老爷子也不会反对。
其实,这样的人家,他们的另一半通常会很早出现,不是家世相当的青梅竹马就是校友。毕竟家世越好,见识越广,眼光越挑。到了适婚年龄,他们就会发现,最好的人选其实就在身边。
可在尹之枝印象里,别说是女朋友了,她都没见过岳嘉绪有什么来往密切的女人。
但他的桃花运应当是很不错的。她十三岁那年,就偶然撞见过一次。
那年,岳嘉绪的大学举办运动会。作为岳嘉绪新晋的小跟屁虫,尹之枝也想跟去玩,她软磨硬泡,就差原地打滚了,最终,成功让他捎上了自己。
岳嘉绪有网球比赛。那天,尹之枝在他的临时储物柜里发现了几个粉色信封。
信封散发着甜丝丝的香味,用火漆印章封了口。外封写着“岳嘉绪收”、“岳学长收”,字迹娟秀,各有不同,明显就是不同的女生塞进来的。
那会儿的尹之枝已经升读初中了,但本质还是一个容易大惊小怪的小屁孩。看见这些粉粉的信,她眼眸睁得圆溜溜,嘴巴张得大大的,活像看见外星人送来的礼物。
回过神来,她火速卷起所有信封,跑去体育馆,兴奋地找岳嘉绪:“哥哥,哥哥!你快看,你柜子里有好多信,这些是不是情书,是不是有人喜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