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司羿离席十多分钟就回来了,没有引来太多关注。慈善拍卖会正式开始。这次的拍卖品种类五花八门,但大多数都与艺术相关。拍卖价格最高的,是一幅由慈善会主席夫人收养的残障小孩的亲笔画。
拍卖会进行到下午三点,圆满结束。接下来就是舞会社交时间了。对大多数人来说,这才是他们今天的重头戏。
作为柯炀的女伴,尹之枝大部分时间都陪在他身旁,充当一块称职的微笑背景板。
从小到大跟在岳家人身边的历练,让她能自然而然地适应这种场合。站立时,肩颈自然打开,听人说话时目光含笑,举手投足、仪态应答,都十分得体,没有丝毫怯场的表现。再挑剔的社交老手看了,也会暗暗点头。因此,尽管没有明言除了柯炀女友外的身份,大伙儿也没有小瞧她。
不过,这场舞会进行一个多小时后,尹之枝就觉得有些吃不消了,最主要是因为鞋子的跟太细太高,跟美丽刑具一样,磨得她的脚趾很疼,走动间极不舒服。二来还因为她在人群中还看到了岳榕川、祁晓莉那一行人!
柯炀察觉到她挽着他臂弯的手紧了紧,转头望她,低声问:“怎么了?”
“我想去休息室休息会儿。”
柯炀一怔:“冷吗?我送你去吧。”
尹之枝没解释原因,看到那么多人围绕着他,不想耽搁他的事儿,就说:“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柯炀犹豫了下,点头让她走了。
由于脚疼,尹之枝极力端着走路姿势,但依然稍微有点别扭。
游轮的休息室其实就是客房,各个来宾都安排了一间,柯炀和她的休息室是在一起的。
冬季的天暗得特别快。海上落日辉煌,沉寂也迅速。大半浸入海平线,也带走了笼罩在天际的金红纱光,气温由此变得更低。
尹之枝回到房间,这里没人了,她终于可以不顾形象地坐到沙发上,撩起裙摆,脱下鞋子。
一看,脚跟和前脚掌果然都红了,尤其是小趾外侧,被磨得通红。尹之枝摸了摸,皱起脸,有种不太妙的预感。按她的经验,这里快长水泡了。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敲响了,“笃笃”两下,有力但节制。
谁啊?
尹之枝有些疑惑,为了体面,把裙摆拨回原位,穿好鞋子,过去开门。
门打开了,外面逆着霞光,站着周司羿。
“脚疼是不是?我给你带了创可贴。”
周司羿抢先开口的这句话,让尹之枝一愣,握住门把的手也松了松,让他挤进了房间。
被他牵到沙发前,她才傻愣愣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周司羿单膝在她前方蹲下,取出创可贴,说:“我猜的。刚才发现你走路姿势不自然。你以前也不会穿鞋跟那么高的鞋子。”
一边说,他一边抓住她的裙摆,轻轻往上一折:“自己把裙摆拿一下。”
尹之枝下意识地照做了,一只脚被他拿了起来,脱下鞋子,踩在他膝上。周司羿小心地给她的小趾裹上止血贴,纱布那侧朝外。还给她捏了捏酸胀的肌肉。他的姿态很专业,仿佛是一个执证理疗师,不见狎昵之意。而且,他似乎十分了解穴道和肌肉放松法。被他按摩了一会儿,尹之枝觉得僵硬的脚底筋骨都软了,舒服了很多。
“你专门学过按摩吗?”
周司羿颔首:“教练教过一些。”
说着,他仿佛不经意地提了句:“除了这个,我还会很多东西,以后可以让你慢慢尝试。”
尹之枝却未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待酸痛缓解了,她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周司羿又在这里待了太长时间,连忙下逐客令:“好了好了,我没事了,你赶紧走吧。”
周司羿和柯炀起过摩擦,主题还是“出轨”。万一让柯炀看到他在这里,那就水洗也不清了,哄人也是很难的。
结果,她话才说完,脚就被他的手捏紧了。
周司羿的笑意消失了。
岂止是笑容消失,这一瞬间,他的气息都有些可怕。
尹之枝抽不回被他抓住的脚,不乐意地用空着的另一只脚轻轻踢了踢他的肩膀:“还愣着干什么,你快走呀,快出去,不能让柯炀看到你。”
今非昔比,从前是被公开承认的未婚夫。现在却仿佛沦落成了一个不能见光的、随时会被驱赶的、要让路给正宫的存在。
周司羿深深吸了口气,仿佛在忍耐什么,慢慢将力气松开了一点,用大拇指摩挲了下她的脚背,轻声说:“枝枝,我以为我们和好了。”
要沉住气,不能急。
他知道尹之枝喜欢他什么模样。他得保持着以前和她相处时的那个模样才行。
这下尹之枝听懂了,她说:“这是两码事,我和你暂时讲和了,但没说你还是我男朋友。”
不知道柯炀什???么时候会回来,但毫无疑问,拖得越久越不好。尹之枝看了看挂钟,再度踢了他一下,催促他走。谁知道,周司羿忽然在这时抬手,她不慎踢到了他的手臂。
周司羿的面色骤然苍白,疼得微微吸了口气,表情因疼痛而扭曲。
不好,她踢到他那个伤口了!
尹之枝连忙缩回脚,焦急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很疼吗?”
周司羿看起来有点可怜,垂眼说:“疼。”
尹之枝内疚不已,抓住他手腕:“流血没有?裂开没有?你也是的,别突然抬手啊。”
就在,房门外突然传来有点重的敲门声。
两人同时一顿。现在再让周司羿走已经来不及了。尹之枝头皮发紧,一个激灵,就把周司羿拉起来,推到了衣柜前:“你快躲进去,别让人看到你和我单独在一起!”
第78章
房间靠墙摆放着一个两米多高的双门大衣柜, 门扉下方有百叶窗透气口,一开门就会亮灯。由于衣柜横杆上没挂任何衣物,只有几个木头衣架, 藏进一个成年男人是绰绰有余的。
但从能光明正大地见她家人的存在,沦落得在有人来时只能躲进衣柜, 本身就是一件很屈辱的事。
一向擅长控制表情的周司羿都没稳住, 神色变得有些难看。尹之枝急得如同热锅上的小蚂蚁, 没闲工夫解释了,打开衣柜门,半强迫地把他推了进去:“你藏好,不准出声!不然和好的事就搁置了!”
期间, 外面的敲门声停了片刻, 又再度响起, 力道越发重了。
尹之枝推上柜门,转过身, 背靠柜子,警惕地左右扭头, 确认四周并无异样,才捊了捊裙子的褶皱,强自镇定地走去应门。
本以为来的人是柯炀。结果门一开,站在外面的赫然是双手插兜、黑口黑脸的周琰。
尹之枝的眸子睁得滚圆,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周琰正要说话,看到她这仿佛一点也不期待看见他的模样,心里一怒,口气很冲:“怎么, 是我来敲门, 你很失望吗?你想见谁?”
尹之枝:“……”
这家伙是怎么从她那么简单的一句话里解读出那么多层意思的?
不用房间主人邀请, 周琰就毫不客气地挤了进来,冷笑道:“你想见周司羿?还是上次你从他的更衣室里走出来的顾逢青?哦,还是想见你那个在大庭广众下都忍不住勾引他的新男朋友?”
尹之枝:“?”
顾逢青的更衣室?
她确实在《弟弟凶猛》牧行马场那段剧情里被顾逢青拉进过他的更衣室。按理说,只有她和顾逢青知道这事儿。顾逢青也不像大嘴巴到处说的人。
难道周琰当时就在现场,还看见了那一幕?
所以,那天晚上,周琰才会逮着她说了一大堆奇怪的话——由于当时神思恍惚,她有些记不全他说什么了,只记得周琰一个劲地在跳脚,强调他亲眼看到她勾搭周司羿身边的人。
不,周琰怎么知道的不是重点。要误会,他一个人误会也就罢了。重点是周司羿现在就藏在衣柜里,能听到他们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