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鸿的感觉好多了,但他仍有点执着。
驱魔师们慢慢地离开了,最后曹斌也收起了小提琴,朝留在重庆的安杰稍一鞠躬,转身离去。
剩下陈真、陆修与江鸿三人,坐在墓园的两张石椅上。
“他说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故乡在哪儿,”江鸿喃喃道,“这样他能找到回去的路么?”
陈真沉默片刻,而后道:“江鸿,我突然发现,你就像一座桥。”
“啊?”江鸿从墓园处收回目光,望向陈真,说,“为什么这么说?”
“曹斌与我之间的桥;安杰与我之间的桥;妖族与人类之间的桥……”陈真说,“你连接着很多很多人,许多事情,我们通过了你得到了沟通……”
“……你很了不起,江鸿。”
江鸿神色黯然,答道:“也许吧?我只是不敢相信,安杰居然就这样……”
陈真说:“你还在难过么?这就是我的心魔,牺牲的同伴太多了,让我有时忍不住质疑这一切,是否还有意义。”
江鸿点了点头,说:“可能是我的幻想吧?我总觉得他还会活过来。”
陈真答道:“也许。他曾经对我说过,来到我们这个世界上,让他失去了一次自己的生命,也许这种死亡经历就像破茧成蝶一般,他只是再一次变幻了自己的生命方式。”
紧接着,陈真手掌中焕发出心灯的光芒,他把这股力量轻轻地按在了江鸿的额头上,又说:“但他至少已经不在地球上了,别太执着,江鸿,你也用万物书查看过了。”
“嗯。”江鸿点了点头,突然神识变得清明了许多,心里的难受也好多了。
他确实在安杰死后,便用万物书检查了那一摊银色的血液。
万物书的显示是【????】。没有血条,也没有任何属性。如果安杰还活着,只是转换了形态,那么万物书一定会显示出【王安杰】的本名。
在广州出差时,江鸿曾经偷偷查看过安杰的属性,他的HP只有3200点,血条下方还有……等等!
等等!
无数记忆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江鸿顿时坐直了身体,难以置信地望向陆修,再看陈真。
“怎么?”陆修与陈真同时注意到了江鸿的表情。
江鸿很清楚地记得,安杰的血条下面有三个像是宝石槽一般的位置,两个发着光,一个空了。
“他说过,在他来到咱们这个世界时,死过一次吗?”江鸿朝陈真迫切地问道。
陈真认真答道:“是的,原话是‘来到这里,我已经历过一次死亡’。”
那三个宝石槽,是不是他的生命次数?!或者他的形态变化?江鸿顿时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他又望向那骨灰盒。
“安杰他……”
陆修与陈真,几乎是同时做了个“嘘”的动作。
“无论你有什么猜测,”陈真答道,“放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吧,什么也不要说,我们都有着一样的期望。”
他们都知道什么吗?从哪里猜到的?江鸿再看陆修,陆修仿佛也在猜测,安杰也许会复活?
但一切仍充满了未知,陆修说:“我得回圣地去了,你呢?”
距离与安杰见面,已经过了三天,江鸿必须回苍穹大学了。
他们再次与墓园里的安杰道别,离开了墓地。但就在临别时,陈真突然问了陆修一句话。
“你觉得刺客的身份会是谁?”陈真又道,“只有你与他交过手,你一定知道,现在可以说了。”
“是的,但我不想说,”陆修答道,“我会亲手去解决他,在他造成更大的危害之前。”
“我希望你尽快。”陈真说,“否则S级驱魔师就要完蛋好几个了,直到他遇见正主儿之前。”
“会的。”陆修答道,又朝江鸿道:“你确实得回苍穹大学,现在起待在学校是最安全的,荧惑的下一步一定就是夺回万物书了。我现在送你回家收拾行李,然后去机场。”
这天傍晚江鸿回到家,家里关着灯,父母都不在,老孙正在家里客厅的角落,对着一个iPad看电影,是一部末日片。
昏暗的家中,只有一个小角落亮着屏幕的光。
“你回来了?”老孙显然还不知道江鸿去送安杰时发生了惊心动魄的事,道,“你爸爸和妈妈去参加朋友小孩儿的婚礼了。”
“嗯没关系,”江鸿说,“我给他们发个消息吧。老孙,到包里来,咱们回西安了。”
老孙自己钻进了江鸿的包里,江鸿跑上跑下收拾了行李箱,拖着箱子出门时,不知道为什么,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家中空空荡荡,但他仿佛看见餐桌前亮起灯,回到了近一年前,他与陆修、父亲、母亲,在桌前吃火锅的那天。
陆修只是在身边安静地等待着江鸿,直到江鸿恋恋不舍地离开家门,离开这个他从小长大,住了十八年的地方。
重庆驱委的车已在小区外等候,于是江鸿在夜色中与陆修坐上车去机场。
“他们追踪的目标是安杰,”陆修在车上说,“和你没有关系,至少这一次没有关系,不要觉得你害了他。”
“但是如果我不在他身边,”江鸿答道,“他能够自保,要不是为了保护我,他不会死。”
这么多人里,只有陆修看出了江鸿内心深处的自责。
“不,”陆修答道,“无论是谁,面对‘他’的时候,都几乎不可能有充足的时间准备法术,尤其安杰与陈真这类法师型的驱魔师。”
“他是谁?”江鸿蓦然想起来了,那个黑影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甚至能与剑客型的陆修不相上下,如果陆修遭到偷袭,虽然不至于阵亡,但谁胜谁负最后还很难说。
陆修没有回答。
江鸿怀疑陆修一定洞察了对方的身份,只是不说。
“到了。”陆修说,“留在师父的身边你就是安全的,去吧,等我忙完就回来看你。”
江鸿看着陆修,这个时候,陆修成为了他唯一的倚靠,心里有许多话,他不知道朝谁说,只有陆修完完全全地了解他。
站在陆修面前,他仿佛又成为了一年多前,踏入苍穹大学校门的那个懵懂无知的凡人少年。
陆修朝他伸出手,把他抱在怀里,两人在安检口处安静地抱着。
“今年寒假还开房车去玩吗?”陆修突然问。
“好啊,要去!”江鸿答道,“你想去哪儿?”
陆修道:“可以去新疆看雪。”
“好!”江鸿答道。
陆修主动与江鸿分开,示意他走吧。
江鸿过了安检,眼眶还在发红,进了候机厅,发现陆修给他买了张商务舱的票,便进了VIP室,赫然看见曹斌、轩何志与可达都在。
飞机还误点了,可达便朝江鸿招招手,让他过来坐在自己身旁。曹斌则朝轩何志小声交代着什么,抽空朝江鸿点了点头。
江鸿听见少许有关安保事宜的交代,想必是在这件事后,曹斌要求轩何志加强学校内的安保。
可达则像搂着小皮一样,亲热地搂着江鸿,犹如一只巨大的野兽怀里搭着只兔子或者别的什么小型动物般,江鸿知道可达的风格就是这样,不涉及其他,便也靠在沙发上出神。
“我要是哪天死了,”可达说,“你也会这么难过么?”
“那肯定的吧!”江鸿又道,“你在说什么?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可达嘿嘿地笑了起来,说:“这还是很值的嘛,你觉得封离会难过吗?”
“当然也会啊。”江鸿说。
可达反而不这么想,说道:“封离大人对生死还是看得很开的。不过算了。”
“你用那个喇叭了么?”江鸿问。
“没有,”可达答道,“没意思,算了。”
江鸿调整了姿势,与可达在一起时,仿佛就回到了一个充满烟火气的红尘中,他有时觉得可达是最真实的那个,不爽就怼,开心了就哈哈哈地大笑;也正因如此,他也是最接地气的那个,每每闲聊时,都是互相损来损去,或聊一些关于恋爱、见闻,要么就是去哪儿吃去哪儿玩之类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