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传捉鬼,童叟无妻+番外(43)
更何况就算鬼神请不得,刀剑总是用得的,人在绝境中为了活命,什么都能做出来。
岑鹤九听完,瞬间就联想到十五年前那场惨绝人寰的灾祸。
那天岑鹤九的爷爷大寿,许多亲友都拖儿带女来庆贺。就在筵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岑鹤九的父亲岑东陵突然说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不到半个小时,后山的位置便传来雷声闷响。
尚在席间推杯换盏的众人不曾察觉异常,岑鹤九却因全阴的体质自小灵觉敏感,当时他已有十二岁,觉得不对便独自跑去查看情况。
结果就看到自己的父亲倒在地上,后背插着一柄剑,左手还维持着没有捏完的诀,赤焰一般红得刺眼的血染红了地面。
岑鹤九认得那手诀,是请神上身引天雷的诀。不到万不得已,岑东陵绝不会捏着豁出命去的术法。
岑鹤九也认得那柄剑。道门中两柄宝剑,一柄雄剑称太虚,拔剑似有如云虚雾缭绕剑身,缈缈若烟;另一柄雌剑称太清,剑身清亮如水呈光若月,两剑相遇时便如水笼寒烟,图合太极。
岑东陵背上那一柄正是容家的太清剑。
第33章 夜游宫15
后山靠近璄水,绵延的璄水对岸站着一个人,全身都用黑色斗篷遮住,但和那人身上的血气相比不过是欲盖弥彰。
四下寂静无声,可岑鹤九却察觉出了那寂静中的危机四伏。
少年勉强支撑着没昏过去,一边强忍眼泪一边跑回去喊人。后来想想,他孤身一人跑过去,为什么对方却放过了他呢?
因为这是一个局,是从一开始就布好的陷阱,等着他们投身进来,等岑鹤九做那个引大军过江的引子。
激烈的混战中,岑鹤九仗着自己身形不显眼,趁乱去拖岑东陵的尸体。可是战局哪容得他把一个沉甸甸的成年人拖走,最后他只来得及拔下太清剑抱走。
那场战役来得突然,他们没有迎战的准备,甚至有一大半的成年人都在筵席上喝得醉醺醺的,损失已经不是惨重二字可以形容。
而且对方像是有意而来,岑氏竟然全族被灭。以容氏当家人为首的一支血脉愤而抵抗,同样是死的死残的残,剩下的一二旁支也再撑不起大梁。至于慎氏人丁本就不兴旺,这些年中家中男子都得了怪病相继去世,剩下一个天生体弱娘胎里带病的慎鉴,那次筵席并没有来参加,对方也显然不把慎家放在眼里。
只要将岑容二姓从道门中抹去,道昌门便是一夜之间覆灭了。
后来岑鹤九在榆州市偶然遇到慎鉴,其实也不是他主动邀请他来组建忘虑阁的。岑鹤九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怎么可能对一个突然出现的故人完全没有戒心?
是慎鉴有一次对他提起当年的灾祸,问他记不记得一个名叫陆雪嫣的女孩。
岑鹤九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后来搜肠刮肚地记起陆雪嫣好像是容音的一个表亲,和岑鹤九一般大的样子,在那场灾祸过后便人间消失了。
可当年那场事件中消失的人太多太多,解不开的谜团也只多不少,比如容亭修的死和容音的失踪。
那场战役容亭修没有去参加,而是趁乱回到容家,进行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邪术。别人在拼命他却在趁机研究邪术,这种行为自然无法被容忍,事发后容亭修可能是害怕妻女受牵连,因此就留下一封遗书自尽了。
其实当时容家的人没告诉他,他妻子易晚还有容音早找不到人了,八成是易晚趁乱带着孩子跑了。可是他们在把容音除名的时候同样也不知道,他们容家隔上好几代才会出一个的纯阳之女被人弄进了云深,就连容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亲妈去了哪儿。
至于慎鉴提到的那个陆雪嫣,据慎鉴说,他后来听说消息,悲痛欲绝地借着帮忙收尸的借口去找过人,那姑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岑鹤九也没敢对他说你这心上人八成是年纪还小,在死人堆里连个灰都没剩下。要么,就只有另一种可能。
他想起那个黄昏在璄水对岸站着的人,一袭黑色斗篷却遮不住玲珑的身姿,明显是个女的。
但相处九年,岑鹤九已把该咽下去的话通通烂在了肚子里。同是天涯沦落人,能有个地方一同歇脚已经不错,何必再往对方两肋上插刀。
阿碧听得痛心疾首,捶着地问:“容姐太惨了,她为什么不跑啊?”
岑鹤九就冷冷斜他,“跑,把你扔里面你跑得出来?”
老道登时就笑了,凄惨地露出一口破败牙齿,“跑?阁下真是太小瞧容家这位小姐了。”
阿碧:“……啊?”
“她九岁入云深,在里头被当家的囚了六年。后来,她就把当家的杀了,从此不知用了什么办法,销声匿迹,没人找得到她。”
阿碧惊呼:“什么?容姐杀过人?”话音刚落又反应过来,就算不杀当家的,她在训练的时候也未必就没有沾过人血。
岑鹤九听得心惊肉跳,却佯装嘲讽地闭眼按着眉心道:“你们当家的也是蠢物一个,能被一个十五的小丫头得手。”
语气里满是道不尽的苦涩。
老道讪笑:“却不是当家的身手不如她,而是不慎,被她钻了漏子。”
岑鹤九紧闭的眼一下子睁开了,见老道表情不寻常,猥琐中还透露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死死盯着老道问:“什么漏子?”
老道又干笑几声企图遮掩过去,岑鹤九心里却已经明白了。
十五岁,容音那时只有十五岁。
“……不过我想了想,虽然我去的晚,但是听别人说过二三,当家的那时候好像是受过重伤,养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回来。所以那丫头说自己杀了当家的,可能其实只是重伤了他罢了。”
容音真的是个垃圾。
岑鹤九摸索着太虚剑的剑柄心里骂道。她当年怎么就没把那兔崽子的脑袋给连根砍下来当皮球踢呢?
可即便这个老道说的都是真的,当年杀了他父亲的太清剑也说不清。氏族中进行传承的宝物是不可能轻易被外人得手的,本来岑鹤九就觉得容音消失的事撞上他父亲的死实在太过凑巧,现在知道了容音曾经身在云深这样一个组织中,她的疑点就更大了。
岑鹤九想了半天,问了一个问题:“你们云深的当家人,到底是谁?”
又是什么样的人,能在容家人的眼皮子底下不动声色地掳走容音,甚至能不动声色地盗走太清剑?
难道和容亭修有关系?可如果是他干的,事后又为什么要自尽?况且他还将容音踢出了容氏,这样一来就算岑氏灭族,从容亭修的角度来说,他和他的后代也得不到任何利益啊。
岑鹤九百思不得其解。
不想老道为难道:“这个问题事关贫道和云深的契约,恕贫道不能说,否则会魂飞魄散的。”
岑鹤九善解人意地点点头,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一剑戳在老道士的眉心,“既然你不说,那比起灵契的残忍,还是贫道给你个痛快吧。”
这一下戳下去,剑身周边缭绕的太虚烟气顿时化作清光包围着那老鬼的形体,硬是将他的魂魄撕成了碎片。
老道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盯着岑鹤九,目光和嚎叫声跟要把他吃了似的。
岑鹤九收了剑,扭头就看见阿碧瑟瑟发抖地躲在墙角,嘤嘤哭泣道:“老老老大,你好凶残哇!你你你,你造业啦!”
岑鹤九提剑起身,走路带风,“就许她容岁弦造业,不许我造业?凭什么!”
阿碧无语:还特喵能这样比的吗?!攀比风气害死人啊!
此时一人一鬼走在深巷中,阿碧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一下。虽然他是一只鬼,不呼吸也可以,但是他今天接受的信息量和遭受的打击实在太大了,还是需要一些途径来纾解心情。
至于岑鹤九,就更不用说,脸上阴云密布,感觉下一刻推开忘虑阁的门就要开始埋地雷扔手榴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