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筱筱：“抛开它们吓人时候的狰狞面貌，它们也有可爱的一面，比如，非常遵守游戏规则，玩家通关后，他们哪怕再生气，也不得不退场，而且，好胜心还特别强，只要我戳到它们的痛点，必定会报复回来，可报复的时候又会不情不愿的手下留情，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就很矛盾的样子，我每次看到他们看不上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还记得那个赌鬼吗，我其实一点也不会玩，但我知道赌博玩的是心理素质，只要我一直稳如老狗，对方绝对会自乱阵脚，结果我赌对了，他自己把自己给算计进去了，其实现在回想当时的场景，他既然是鬼，完全可以用各种方式偷看我的底牌，可他并没有，一直按照剧本走，就很老实来着，我们能赢，真不是自己多有本事，而是它们轻敌所致，尤其在被一介女流挑衅后，好胜心让它们失去了理智。”

“而且，它们内心其实很脆弱的，我当时对他说，赢了牌局，必定输掉人生，不知道怎么就戳中他的痛处，自己就在那抱头痛哭起来，真·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祁宴：“也许你的话，刚好就让它们想起生前的事，触景伤情了。”

“所以，你不觉得它们其实挺不容易的吗，为了收集能量拼尽了所有，像极了为生活而奔波的普通人，都说人生艰难，鬼生又何尝不难呢？如果人死了以后会变鬼，那鬼就是人的另一种存在形式，说白了大家都是同胞。”

“它们从人类身上汲取生存能量的时候，人类也在利用对它们的恐惧，赚取好处啊，《冒险屋》就是最好的例子，还有各种恐怖故事，恐怖电影，不也为人类创造了很多价值？”

祁宴深表赞成的颔首：“你看待事物总是比我通透，分析的也有理有据，它们不过是为了生存而奔波努力的另一个意识形态的人而已。”

“对，所以，如果再遇到它们，你会怕吗？”

祁宴刚准备说不怕，脑袋一个灵光闪过，虽然他一开始也没怕，但为了让她保护，他就算被开导了，也不能答得太干脆。

“应该，不会了吧。”祁宴语气里透着踌躇。

顾筱筱也没指望三言两语就能给他竖立强大的无畏心，她说这么多，只是为了先打消他对鬼的偏见，然后在不停的见鬼过程里，逐渐建立应对信心。

“没事，慢慢来，你只要知道它们也不容易，恐惧也就不会那么大，当它们在你身上没法汲取所需能量时，自然就不找你了。”

“我尽量吧，尽量。”

“嗯。”

顾筱筱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祁宴觉得现在的氛围很适合打探一下她退圈的事，踌躇了半晌，轻声喊她：“筱筱。”

“嗯？”顾筱筱眼皮很沉，意识有点恍惚。

“你喜欢现在的生活状态吗？”

四周很安静，祁宴静静的等了几秒，见她迟迟不回，便转头看去。

顾筱筱已经睡着了，睫毛在眼睑落下一片阴影，小巧圆润的鼻翼翕动着，小脸因为侧睡的原因，微微嘟起，粉嫩柔滑的质感像极了惹人垂涎的果冻。

祁宴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垂在身侧的手抬起又放下，犹豫几次后，终于忍不住伸手把她垂在脸颊的碎发抚顺，指尖经过小脸时，还是轻轻的抚了上去，和他想象的一样，很软也很滑。

顾筱筱在睡梦中嘟囔了一声，吓得祁宴赶紧转身躺平，闭眼假寐。

然而顾筱筱只是翻了个身，压根就没醒。

听着耳边传来的平稳呼吸，祁宴默默松了一口气，想到她说自己认床失眠的话，不觉勾唇浅笑。

《冒险恐怖屋》第三季收官后，网络上持续发酵着真鬼NPC的事，几乎所有出现的鬼都被各大小网站的UP主们剪辑成册，被节目的忠实粉丝转发评论，再掀讨论热潮。

《冒险恐怖屋》一度成为现象级的热门恐怖综艺。

顾筱筱作为里面最出彩的人物，各种层出不穷的骚操作和人生感悟也都被UP主们剪辑出来，或是争相模仿，或是仰慕赞颂，或是以她的操作为基调，弄了好多“见鬼后，如何自救”的鬼畜视频，得到亿万转发。

视频里，UP主把顾筱筱曾经对鬼说过的话，换一个场景和对象，演成段子，笑闹间，直接冲淡了大家对鬼的恐惧，滋生出各种同情来。

这样的结果，对地府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闫大人，这些人类全都在那个魔女的带领下，开启了对鬼众的全面蔑视，负责收集恐惧和尖叫的同僚们，出场就被嘲笑和羞辱。”

“前一刻刚露出凶相，下一刻，人间到处都是同款面具，甚至比我们的更恐怖，它们带着同款面具，聚众吓唬我们，吓得胆小的鬼只敢窝在棺椁里避世，照这样下去，地府必亡。”

“我早说过，那个魔女留不得，就该让兰姨取了她的性命。”

“说起兰姨我就来气，说好的地府第一杀手锏呢，出场不过三分钟，照样被魔女的三寸不烂之舌给攻略了，输的一塌糊涂，这让兄弟们如何不气馁。”

“如今咱们面临的是士气大减的内忧，人类藐视的外患，地府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闫大人，您可有对策啊！”

所有人都把求助的视线看向闫礼。

闫礼背对着众人，眺望着地府暗无天日的虚空，眼底满是怅然与无措。

他不想泄气，但现实已经容不得他乱熬鸡汤，接受，是现在唯一的出路。

“我从未怀疑过大家为了维系地府稳定而做出的努力，大家齐心协力的帮助地府渡过无数难关，闫某在此郑重的感谢诸位的努力和付出。”

闫礼对着鬼众鞠躬致意，此举让大家顿感不妙，面面相觑的眼中带着一丝恐慌。

“我答应阎王带领大家另辟栖息之所，至今已有百年，因着这份庇佑，大家暂时能带着生前的遗憾，慰藉离世的痛苦，但同时，也因着这个庇护所，让大家在安逸的现状里，忘了自己曾应允过我的事。”

“你们曾说，只要给足时间，就能与过去划清界限，早日轮回，可事实呢，你们好像在利用外出做任务逃避自己轮回的责任，从暂时的不想放下执念，到拖延后迟迟不愿放下执念，与其说我给大家庇护所，帮你们暂避现实，不如说，是庇护所蚕食了大家的决心，以至于让你们忘了自己的真正职责。”

“顾筱筱有句话说得很好，人一旦逝去，人间的一切都跟你彻底断了联系，那些放不下的过去，意难平的往事，也都跟你无关，那只是你曾经活着的证明，死了便也失去了意义，苦苦抓着不放，最终受累的还是自己。”

“我们努力的找寻维系地府运行的能量，延续着生前不得不为生存奔波的生活方式，无疑不是从一个奔波的轮回，跳进另一个苟活的轮回，自己把自己给困在了原地。”

“有求皆苦，无欲则刚，大家为了‘有求’已经倾尽了所有努力，是时候为‘无欲’而改变，放下执念，也放过自己吧。”

“闫大人，您不能失去斗志啊，如果连您都放弃的话，我们真的要烟消云散了。”

“对啊，闫大人，您别这么沮丧好不好。”

闫礼无力的摆了摆手，“我说的都是事实，也是大家必须要面对的现状，并非危言耸听。”

“闫大人--”

“够了，闫大人已经做了他能做的一切努力，结果如何已经由不得任何人掌控，你们依赖大人这么多年，也该独立了，是轮回还是继续游荡，自己承担后果，没人有义务保你们一辈子，都散了。”

沈娟的话一出，立马就有一大群人站到闫礼面前，将他围在中央保护起来。

心存不满的人眼里虽有怨气，却也因为寡不敌众而悻悻离去。

闫礼叹了一口气，心中五味杂陈，“我可是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