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证法医5重案日记(169)
“……”
左右看看,赵平生深吸一口气,一瞬间竟有点后悔自己没早点办内退:右手边这个,打从年轻时起就让他操不完的心,说什么都当耳边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得天天跟盯贼似的盯着;左手边这个,以前犯点小错,跟自己家门口得瑟得瑟还能当是个孩子,随便说两句得了,可现在,越长越特么像罗卫东,顶着张他看见就憋气的脸挑战他的底线,居然招史玉光跑他这告状来了,不好好拾掇一顿,肺管子指定堵!
给了陈飞一“咱俩先把你的事儿说明白”的眼神,赵平生一抬手。罗家楠立马心领神会,端着托盘挪祈铭他们那桌去了。这就叫一物降一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治陈飞还得靠赵平生,局长来了都不顶用。要不盛桂兰也成,罗家楠算组里唯一见识过重案大姑奶奶是怎么冲陈飞口吐芬芳的现役成员——
“陈飞!别以为你名字里有个飞你丫就能飞!你初中物理课全逃了是吧?行,今儿姑奶奶就给你上一课!我告诉你,万有引力搁谁身上都一样好使!你不撞地球地球也得撞你!你骨头硬?你特么硬的过混凝土么?车速六十还敢跳,没特么脸先着地算你们老陈家祖坟冒青烟!”
遥想那日盛桂兰撸胳膊挽袖子、高跟鞋往椅子上一踩,看架势恨不能揍陈飞的“盛景”,罗家楠嘴角不由勾起抹笑意。祈铭坐他对面,看他笑得跟个傻×似的,伸腿在桌子下面轻踢了下他的鞋:“想什么呢?”
罗家楠闷头憋笑:“想盛副局骂陈队那次,真的我就一把没薅住,眼瞅着陈队从这车跳那车抢嫌疑人方向盘,要不是后面我师父刹车踩的及时,非得撞一连环追尾。”
这光景祈铭没见过,发生这事的时候他还没来局里。来局里这些年也没见过盛桂兰骂人,有点不太能想象,那位在镜头前或严肃睿智、或温情流露的女发言人发起脾气来是什么摸样。
嗯……可能和苗红差不多?
旁边高仁打了个哈欠,疲惫地抹了把脸说:“师父,化冻应该差不多了,九点开检?”
“嗯,你去睡会,我带金钏和——”说着祈铭感觉少了一人,“大米呢?”
“扛不住,睡了。”
“你吃完去把他叫起来,第一次尸检冻死的尸体,印象会非常深刻,他不该错过这次机会。”
“……”
对于祈铭的不近人情,高仁早已习以为常。能惦记张金钏是孩子爹不往死里使唤已经值得夸奖了,至于周禾?只能凉拌了。他点头应下,转脸搁心里逼逼——困的人都飘了,脑子里能记住什么啊?我第一次尸检冻死的尸体,就记得是个喝多了的男的。
罗家楠不关心周禾睡没睡够,只关心自家媳妇的身体健康:“你也一宿没睡吧?晚点再检,先睡会,反正嫌疑人已经攥手里了,跑不了。”
“我睡了。”祈铭垂眼喝汤。
“在哪睡的?”罗家楠心说奇了怪了嘿,我不在休息室,我媳妇能去?不嫌微生物细菌病毒跟枕套上开轰趴啦?
犹豫片刻,祈铭实话实说:“杜老师的公寓。”
“??????????”
这话一猛子给罗家楠顶着了,支着手捏着筷子,原地石化。上次高仁去杜海威公寓蹭床的事儿他还记着呢,给吕袁桥膈应的,一个月没笑模样。当时他还笑话二师弟小心眼,现在轮自己头上了,只觉眼前阵阵飘绿光。
“不是你……你去他那睡什么啊?”要不是身处食堂得给祈铭和自己留面子,罗家楠得喊出来,“他也回去睡了?”
一旁的高仁默默别过头,假装自己不存在——干嘛咧?一个两个三个都这样,和杜老师有仇是怎么着?
祈铭小声回答道:“没,他在单位加班,家里只有小盖在。”
前半截罗家楠听着还算舒心,后半截又顶着了:“小盖?盖寰宇?”
“嗯,去之前杜老师跟我打过招呼了,我知道他在,他还帮我找了新床单铺沙发。”
此时此刻罗家楠满脑子的“我媳妇和别的男人独处一室了,我媳妇和别的男人独处一室了”,无限循环。不管是他还是祈铭,跟盖寰宇仅仅能称之为打过照面,实在不了解对方的为人,就这还能一个屋里睡几个小时?太不符合他们家祈老师的性格了。想当初他去酒店蹭祈铭的房间,人老人家还一百八十个不乐意呢,说一个人独惯了,给“嫌弃”俩字直接摆脸上。
然后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合辙从头到尾,你祈铭就嫌弃过我罗家楠一个人是么?
正想抱怨两声,忽听背后警花们此起彼伏的“呀!美丽来了!”、“上姐姐这来,姐姐这有干果”、“它眯眼了眯眼了,好可爱啊!”,回头一看,祈-市局新团宠-美丽已经上桌了,从某位警花的手里啄花生米也不什么玩意。野生紫兰金刚鹦鹉成年后以坚果为主食,“白白”蛋白质含量高,坚果的脂肪、微量元素及碳水化合物含量高,祈美丽最近吃“白白”吃的少了,祈铭正逐渐给它的食物替换成不含任何人工添加剂的干果。可话说回来,就算祈铭严格按照杜海威给找的《大型鹦鹉喂养手册》养崽子,架不住局里人无原则无底线的宠,人手一包夏威夷果等祈美丽来串门,左一口右一口,给孩子吃的快成球了。
祈美丽毛是越长越多,丑还是那么丑,至少在罗家楠眼里如此。他觉得警花们的滤镜比手机自带的还厚,也不从哪看出来的“可爱”。不知道是从谁开始的,自称祈美丽的“姐姐”,然后所有警花都跟风,好家伙要这么论辈分,全局的警花都得管他叫爹。
——哈,随便想想,没那造化。
“罗家楠,吃完了没有?”
听得赵老板召唤,罗家楠赶紧把剩两口的包子塞嘴里,冲祈铭抬了个下巴端上托盘起身走人。他看陈飞闷头吃早饭,脸上那副凶神恶煞的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食堂里太吵,人家说话声也小,没听清刚赵平生说了什么,总归是把人训老实了。
出乎他意料的,赵平生没给他带进办公室,而是到停车场找了个角落,就地训话。要说还是史玉光会做人,逮着罗家楠违规,没一竿子捅到督察那,但也不自己一个人兜着。史玉光在电话里说,没告诉陈飞是因为了解对方的性子,别回头真气急了再给罗家楠拆了,你赵平生是市局二把手,得知道底下人干了什么糟心事,心里多少有个谱。
面对面站定,赵平生一扫平日里的温和宽厚,严厉道:“史玉光跟我说,夜里你摸王馨濛的死亡现场去了,家楠,这不是小事,要让督察知道了,你还干不干了?”
“……”
罗家楠不言声,低着头,手揣兜里,弓肩缩背,全然一副认栽却不认错的态度。这让赵平生不禁想起当年的陈飞,也特么这奏行,让人盯上了不说夹着尾巴做人,老老实实等上面给调查结果,非特么龙潭虎穴闯一遭,累他跟着一起挨处分。
不过,嗨,谁叫他乐意往陈飞跟前凑呢,活该!
“这也就是撞上史玉光了,换东湖分局其他任何一个人,你看谁给你顶这大雷!你去人家那大闹天宫的录像我还有呢!好容易逮着你小辫子,人绝得照秃了薅!你说你傻不傻,自己吃饱了撑的往枪口上撞!付立新的教训你没接受?退一万步说,就算夜里没撞上史玉光,不怕二十年后有人旧案重翻给你折进去?”
平时和颜悦色,眼下赵平生必须把话往重里说,不管罗家楠爱听不爱听、自尊心受不受得了。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以前罗明哲护陈飞,护他,护组里所有违规的人,那是真能护的住。如今面对冰冷机械的条条框框和雷霆犀利的处罚手段,就算把罗明哲从墓碑底下请出来护孙子,他老人家也是爱莫能助。
这事儿罗家楠百分百理亏,所以他不争辩,只说:“既然史队告到您这了,您说怎么罚,我都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