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我骗子(47)

作者:白色的柴犬

书房和画室是连在一起的,两面墙的书架,有一面放着阮迎喜欢的日本小说和俄国文学。书籍都是十几年前的初版,市场上早已绝版不再流通。

周末没课的时候,阮迎能在书房从天亮呆到天黑。

画室的光线很好,有专门用来做彩塑的工作台。

本来预计半个月完工的初赛作品,阮迎提前五天完工。

初赛作品他选的是之前做好的二龙戏珠,是建筑木构件木雕。

做木雕最好的是紫檀木,但价格太高,阮迎用的是性价比高的杜鹃木。

雕刻的二龙涂上浅黄,口中衔着的珠子铺上金粉,稍稍一转折射出耀眼的光。

木构件的棂格雕花,用色大胆绚丽,鹦鹉绿与黛蓝色交叠渲染,色泽、纹理、结构别出心裁,繁而不乱,艳而不俗。

这具二龙戏珠雕,原本是他大学时用了两年的时间完成的。

一直没想好用什么样的颜色去表达,便一直搁置着。

这次上色,他在颜料选择方面却也没细想,完全是凭感觉一处一处漆好。

阮迎这次大概可能理解了,徐御林曾教诲于他的。

——做人做事,以水为师。水流而去,不知起止,只知流淌。

完工后,阮迎包装好,送去了紫檀杯的初审部。

从走廊拐角出来,阮迎不小心被人撞了下。

“真对不起,你没事吧?”

“没关系的。”

两人对视,皆是一愣。

撞上阮迎的人是姜随,他穿件黑色衣衫,看起来瘦了些。

姜随表情微僵,“阮迎,好巧啊。”

阮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随口说:“来送作品吗?”

姜随暗忖,问他:“你也报了紫檀杯的比赛吗?”

阮迎颔首。

姜随扯出抹不太好看的笑,“看来这次我们要做对手了。”

气氛有些尴尬,阮迎不擅长社交,也不知道怎么接话,以还有事为由离开了。

姜随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拿出手机在网站上搜了阮迎的名字,只有一篇毕业论文,其他皆是空白。

姜随心微微落实,又不禁自嘲,何必自降身份,和什么人都比。

阮迎到病房的时候,徐御林正半靠在床上看书,一旁的护工削着苹果。

他接过护工手中的水果刀,“我来吧。”

徐御林放下书,坐正身子,“小杨,你先出去吧。”

护工出去后,徐御林问他:“我记得今天是截止日吧,怎么样了?”

“已经交上去了,刚回来。”

“什么样的,我看看。”

阮迎拿了手机,翻出照片,递给徐御林。

徐御林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嘴角的笑容越咧越大,情不自禁地拍了两下床,“不错,真是不错。”

他把手机还给阮迎,甚是高兴。被病痛折磨得枯槁瘦削的脸,添了几分光彩,“这次让他们好好看看,我徐御林的学生,到底有多么优秀。”

阮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您别这么说,肯定会有人比我的作品更好。”

“拉倒吧,就现在那几个歪瓜裂枣的,像模像样的作品没拿出来几个,头上的帽子倒是摞了一大堆,逢人就谈,那功利劲儿我看了真想吐!”

徐御林情绪有些激动,像是牵动到患处,“嘶”了一声使劲按了按太阳穴。

阮迎面色一紧,站起身,“我去叫护士。”

他摆了摆手,“没事,不用大惊小怪,隔三差五就疼一会儿,你帮我倒杯水就行。”

阮迎赶紧倒了杯温水递给他。

徐御林喝了口水,冲阮迎笑了笑,眉目敦厚,“你能参赛,我一件心事算是了了。还有一件......虽然我看不上蒋繁那小子,但他人也算实诚,有他照顾你,我也算放心。”

“您真是多想了,蒋哥有女朋友的,都谈了很多年了。”阮迎表情有些无奈,他望着徐御林纹路很稠的脸,犹豫了一下,说:“我现在也有男朋友了,是个Alpha。”

徐御林又气又笑,“什么时候的事,那小子是谁啊,怎么也没告诉我一声。”

阮迎脸色渐红,顺着眼,“刚在一起没多久,他人很好,对我也好。”

徐御林没见过阮迎这样的表情,一时有些惊讶,随后轻叹口气,颔首:“对你好就行。”

他这个学生,性子软,善良近于讷。不了世故,不懂圆滑,又十分倔强。

徐御林有些担心他将来会吃亏,现在有个人能陪着他,他也放心不少了。

只希望对方一心一意,好好待他。

阮迎从医院出来,刚刚坐上公交车,闻璟行给他打来了电话。

他接通,闻璟行问:“在哪儿?”

“在公交车上,要回去了。”

“正好,我给你个地址,你直接过来吧。”

“好。”

挂了电话,阮迎看到闻璟行发来的地址时一愣,目的地是一家京城有名的律师事务所。

两个半小时,咨询结束,阮迎推开办公室的玻璃门。

傍晚的斜阳将走廊染成橘红色,闻璟行正在几米外的窗台边打电话。见阮迎出来,原本严肃的表情,一秒温柔,朝阮迎勾了勾手。

阮迎走过去,便被他单手揽入怀里,只听他说:“宁哥,等见面谈,我还有点事。”

闻璟行收了手机,扬了下浓眉,“谈得怎么样?”

因为激动,阮迎语速也快了些,“郑律师说申请假释的程序和条件都符合,通过的概率很大。”

郑律师名叫郑白,是事务所的高级律师,一场代理诉讼费普通人望尘莫及。

方才在办公室里交谈的两个多小时,他冷静细致地梳理了张书秀的案子以及判决过程,包括当时的社会舆论,村民全村签字上请判她无罪的事。

较十年前的法律条款有所更改,以及案件特殊性,郑白说走相应的程序是会比较顺利的。

到最后阮迎起身要走的时候,郑白暗有所指地提了句闻璟行,多余不再说。

阮迎眼睛红红地,轻声说:“闻璟行,谢谢你。”

见他要哭,闻璟行有点手忙脚乱,大手揉了揉他的头顶,语气别扭却也温柔,“乖啦。”

阮迎还是忍不住哭,伸手抱住他,眼泪蹭在他的衣服上。

闻璟行最怕矫情,也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好话。只好回抱住他,紧紧地抱住。

八月中旬,中午十二点,张书秀假释出狱。

天还没亮阮迎便在女子监狱外面等,等日上三竿,三十六度的高温使其汗流浃背,站得腿脚发麻,也不肯坐下。

就站在那里,笔直地站着,像树。

小时候他放学回家,也是这样站在田梗上,等张书秀。她顶着满头彩霞,背着一大篓地瓜梗叶,压弯了腰,边走边喊:“玉兰,在学校又学什么字了呀,回去教给大娘......”

沉重地监狱大门缓缓打开,站着十年后的张书秀。

即使不被篓筐压,背却也微微驼着。脸上的高原红褪成暗黄,浮着块块浅棕的斑。看向阮迎的眼睛里,带着怯和。

而不变的,还是张书秀叫阮迎的那声“玉兰”。

阮迎什么都没说,跑到她面前。

没有哭,没有拥抱,没有煽情的话,只是接过他手中的布包,哑着声音:“我们回家。”

经闻璟行同意,阮迎将张书秀先接回锦川庄园住了半个月。

这段时间闻璟行十分殷勤,总是跑前跑后,一口一个“大娘”,俨然一副长辈眼里的“好孩子”。

两人的关系张书秀知道,也知道自己能假释出狱,多亏了闻璟行找律师帮忙,对他很是感激。

这里张书秀总是住不习惯,惦记着村里,也不愿意打扰他们。

闻璟行本来想开车送她,张书秀坚持不让,要自己坐火车回去。

阮迎买好票,送她到车站,等画室假期的时候再回去。

快要发车,张书秀从手腕上撸下银镯子,放进阮迎手里,“你知道大娘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拿去换点钱,估计也也值不了多少钱,好歹买件衣服。你身上的衣服几年前来看我的时候就穿过......还有再替我好好谢谢闻先生,他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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