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我骗子(104)
阮迎让她去休息,张书秀坚持不去,说要守在这里,怕刘钢晚上过来。
阮迎看着她干瘦的背影,一股心酸翻涌而上。他穿好外套,也搬了个马扎坐在张书秀旁边。
透过门上的玻璃,洒着月光的院子很清亮。有两只不知谁家的三花猫正偷偷地吃着鸡食盘里的剩排骨,以为没人看见。
阮迎拾过张书秀的一只手,皮肤粗糙,干裂得生着皴,又很凉。他揣到怀里,用羽绒服保存的温度替他暖手。
“大娘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怕那个人见到我吗?”
张书秀心疼地看着他许久,深深叹了口气,说起了当年的事。
张书秀是从云贵地区被拐过来的,卖她的人不是别人,是她的父亲。
那时候都是村里来人,骗年轻的姑娘出去打工挣钱,其实大多数都是被拐走了。
被拐到这边来时,张书秀也想过逃跑。可几十年前,没有钱,没有路,没有手机。白天夜晚,轮番有人看着你。
她跑过两次,被打得掉了两颗牙。再后来她就认命了,也只能认命。
更让人难以启齿的是,张书秀是被卖给刘强和刘钢这一对兄弟的。
那时候很多人都这样,因为穷说不上媳妇,两兄弟甚至几兄弟,会凑钱买一个媳妇。
对于他们来说,女人只是一个做饭的灶台,一个泄欲的工具,一个生育的机器。
后来刘钢抢劫过失杀人,提前入了狱。其实他不是主谋,不会判这么重的刑。只是他因侮辱尸体罪,触碰了道德底线令人实在愤怒。
说到这里,张书秀手有些抖,眼眶又湿润起来,“我对不起你,我把你领养回家,也没能照顾好你,让你那么小就吃那种苦......我真是怕了,怕你再糟点什么罪。”
阮迎摇摇头,有很多想说的话,可到了嘴边,又觉得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只是把张书秀的手攥得更紧。
第86章 你也是
隔天上午,阮迎起得晚了些。昨晚没怎么睡好,直到凌晨才来了困意,就多睡了会儿。
换好衣服起床,刚洗漱完关掉水龙头,便听见外面很吵,隐约听见了张书秀的声音。
他放下漱口杯,快步走到大门外。看到张书秀被人拦着,脸涨得通红,指着对面的刘钢愤怒地喊:“你拿着刀子在我家门口干什么,我要报警把你这个杀人犯抓起来,你滚回去吃牢饭——”
面对张书秀的歇斯底里,刘钢略显无奈,像得不能再像一个正常的人:“嫂子,你真是误会我了,我拿着刀真的只是路过你们家门口。”
“你别装了,你是什么人我能不知道,你和你哥是一样的天生的坏种,猪狗不如的畜生!”
这话刘钢听了脸上露出一丝伤心,无奈地笑了笑,“我知道嫂子你怨我,我知道我哥也该死。就算他是死在你手里,我也没怨过你。你说的对,他做错的事,我这当弟弟的该受着。”
周围看戏的人纷纷觉得这刘钢是真可怜,老实巴交坐了这么多年的牢,回来还得受这气。就算那刘强再怎么不是人,也是他哥,面对剐了他哥三十几刀的人,他能这样也真是给足面子了。
一时间议论纷纷,七嘴八舌地都说起张书秀的不是。
阮迎知道人言可畏,这时候百口难辩。他走到人群中央,扶着张书秀想带她走。
张书秀不听,她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又要报警,让警察把刘钢带走。只有他被关进监狱里,她才安心。
最后是村书记赶过来了,连带着阮迎批评了张书秀一顿,“我是让刘钢来我家,帮我把羊宰了。我家里没软骨刀,就让他带一把过来。你胡冤枉人这叫什么事,一次又一次的!”
旁边有妇女附和:“是啊,人昨天还帮我掏鸡粪池子,这么脏这么累的活谁愿意干,连筐鸡蛋都不收!多好一个人,天天让你在这瞎诋毁。”
“钢子知道我腿不好,昨天还主动帮我把院里的垃圾都清出去了,多好的人......”
“疯了,真是个疯女人,我看她这些年在里面呆疯了......”
污蔑一个女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说她疯了。
只要这个女人疯了,她说的话就不再会有人相信,遭遇的过往也不会有人记起。
阮迎敛着唇角,冷眼看向那些人。这些人最显著的特点就是欺软怕硬,闭了嘴不说话了。
刘钢看看张书秀,又看向阮迎,一脸的忠厚,说:“嫂子,是我不好。你要是真的害怕,我以后就不当你的面拿刀了。”
他松了手,反着光的银色刀刃落在地上。
摔倒门前的砖沿上,发出“咣当”一声。
闻璟行停下脚步,弯腰拾起落在机场的手机。钢化膜碎出裂纹,蜿蜒着爬在手机中央。
不知为何,刚刚手机落地发出声响那一瞬间,他心里莫名闪过混沌的恐慌。
在前面推着行李的肖宁见闻璟行没跟上来,回头去找他,问:“老板,怎么了?”
他把手机放进兜里,“没事,走吧。”
肖宁把托运的行李送过去,又陪着闻璟行在大厅等。
本来订的是年初二的票,肖宁以为够早了。没想到他又临时改了主意,年前就要走。
闻璟行这段时间很忙,没好好休息过一天。如果不是要回家过年陪父母,肖宁也想陪着他一块去新加坡了,至少在生活方面还能照顾照顾。
去新加坡的飞机延误了,然后一延再延,到傍晚的时候航班因天气原因取消了。
肖宁心里其实是有点高兴的,劝:“老板,要不还是在家过个年,也不急这两天。”
闻璟行的指腹来回摩挲过屏幕上的裂纹,沉思片刻,点点头,“还是初二走吧。”
除夕这天,大概是因为过年,张书秀的情绪平稳许多,心情也好些了,模样上有了笑。
晚上吃过饺子,她收拾盘子时,对阮迎说:“今年让放烟花了,村里大队上买了两千块钱的,八点多钟开始放,能放个把钟头呢。要是不愿意出去,在你屋的窗户就能看见。”
阮迎笑着点点头,“好,我会看的。”
他小时候最爱看这个,每年过年,张书秀都会抱着他去街上看。
记得有次她在路边捡了个别的小孩不要的仙女棒,自己高兴的拿着玩了两天,没舍得点。后来才知道火药已经着完了,不会再燃出烟花。
电视开着,联欢晚会当做背景音。
阮迎靠在床头,处理着社交软件上发来的拜年祝福。无论是群发还是单发,他都一条一条亲自回复。
蒋繁给他发了个红包,看着这红包,阮迎微微出神,想起来以前有个人每年到这时候都会给自己发红包,可是今年不会再有了。
阮迎心里泛酸,眼眶有些热。他轻轻呼了口气,将情绪压下去。
收过蒋繁的红包之后,回了个可爱的兔子表情包,也给他回了一个红包,只不过蒋繁没收。
阮迎想了想,给蒋繁拨了个语音电话,说了张书秀假释的事情,问他有没有认识懂这方面的人。
“这样吧,等过完年我问问明月,她那边应该认识不错的律师。事听起来不是很难,找找关系应该能办好。”
阮迎“嗯”了声,“谢谢蒋哥。”
“不客气。”蒋繁轻笑了声,“又是一年,新年快乐啊。”
阮迎弯起唇角,“新年快乐。”
聊了十多分钟挂断电话后,短信处有一个小红点。
阮迎点开,微微一怔。依旧是那串没有备注的,闻璟行的号码。
短信只有简短的四个字:新年快乐。
阮迎盯着看了一会儿,聊天框处的字删删减减,最后留下三个字发送过去:你也是。
几乎是瞬间,那边显示已读,随后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着这串号码。
阮迎犹豫几秒,接了电话。
闻璟行声音有点哑,透过扬声器传出:“在家过年吗,吃过年夜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