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我骗子(102)
“我算了算,大概三年时间吧,要是做得好,进程还快点。再说你甭管几年,新加坡又不是多远的地方,来回就几个小时的事。”
“三年......”
“怎么了,我怎么感觉你心里装着事儿?”
闻璟行摇了下头,起身说:“我知道了,这边的工作我尽快交接好。”
闻璟行让肖宁订的年初二的飞机票,一过完年就过去。
闻崇明是想让他快点去,但也没想让他这么快,怎么着出了正月再说。但闻璟行坚持,心里倍感欣慰,也不好说什么了。
年二十七这天,闻璟行亲自开车来疗养村接闻珏回去。
闻珏没什么行李,除了生活用品,最多的是两箱书,收拾整齐摆在玄关的地上。
闻璟行搬起来,往楼上瞅了两眼。
“阮迎不在,三四天前就走了。”闻珏在一旁说。
“......我没想看他,只是看看还有没有落下的东西。”
等闻璟行走到门口,拧开门把手,没走,又问:“他去哪了?”
闻珏微微撩了下眼皮,似笑非笑:“回老家过年。”
搬完最后一个书箱,闻璟行放好在后备箱,要关上时,看到其中一本书的书脊时,动作一顿。
他小心抽出,将那本纸页泛黄,不太结实的名为《白色巨塔》的书拿在手里。
闻璟行记得,这是他们锦川的家还在装修时。为了给阮迎一个惊喜,在书房的布置上费了很大的心思。
知道阮迎爱看书,可他别说看什么文学作品了,从小到大连去图书馆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便把阮迎平时书架摆放的书,拍了个照片发给宋时维。宋时维这小子虽然也喜欢阮迎,谁叫他是这几个人里面文化水平最高的。他一听说是给阮迎准备的,也没什么怨气,尽心尽力地找了很多绝版的书。
其中就有这本,六十年代出版的日本小说。
闻璟行依然记得,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阮迎垫着脚,视线移过书架,落在这本书上时的惊喜眼神。
他那一刻,觉得什么都值了。
阮迎知道他对这些没兴趣,所以平时是不找他谈论的。大概是太喜欢,阮迎竟忍不住和他分享书的内容。
闻璟行当时在忙别的事,不耐烦地听完了,没给他回应,也不记得具体到底说了什么。
他只记得阮迎说虽然两个主人公,走了完全相反的道路,但他们其实都是一样的人。再多的不合与分歧,也没互相埋怨过对方,是终身的知己。
阮迎垂下眼,小小的感叹一声,“很羡慕他们,有最好的朋友,有毕生的追求。”
回忆戛然而止,阮迎略带伤感的模样定格成画面。
闻璟行现在明白,人就像这书一样,要交到懂的人手里。
眼睛有些干涩,闻璟行轻呼一口气,把书放回。
身后传来轮椅轧过地面的声音,闻珏停在他身后,视线从书箱移到他身上,说:“我锁好门了,可以走了。”
闻璟行应了声,伸手关上了后备箱。
这次闻珏没坐后面,而是坐在了副驾驶上。
闻璟行把轮椅折叠好放到后座上,回来坐好系安全带时,听见他说:“阮迎走了。”
“啪”的一声响,安全带卡进槽,闻璟行说:“我知道,大哥说过了,他回老家了。”
“不是这个意思,是阮迎搬走了,不会再回来了。”闻珏停顿两秒,“阮迎和我的关系,到此结束了。”
闻璟行一愣,僵硬着抬头看他。
“计划赶不上变化,新加坡那边的事听爸说过了,看来你是真的不再需要我的帮助了,我也没必要抱令守律。”
闻珏语气平缓,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闻璟行。
看着他错愕的眼神,闻珏声音轻了些:“你和阮迎的事,我不再插手管。能不能让他再回到你身边,得看你自己了。”
很久闻璟行都没说话,情绪慢慢平复。像是什么都不曾听到,启动车子,转动着方向盘,开出疗养村。
车平稳地驶了一段路,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闻璟行目视着前方,才低声说:“大哥,我要去新加坡了,年前就走,在那边呆三年。”
新加坡不是什么远地方,来回甚至不如国内某些省份费时。
不想放弃却又不得不放弃的一件事,人总是要找些蹩脚生硬的理由欺骗自己,掩饰不舍。
这个道理闻珏比谁都清楚,他颔首,没再说多余的话。
长途汽车随着气鸣声缓缓停下,烘热吵闹,异味交窜的人流涌出车厢。
阮迎憋红着一张脸,用力地吸了几大口新鲜干净空气。他看到路边等着的人时,扬起笑容喊了声:“大娘。”
张书秀穿着他寄去的黑色羽绒服,头发长了些,利落扎了个发髻。
见阮迎来,连忙过去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坐这么长时间的车累不累啊,怎么没带个那种脖子上枕着的东西,我上次坐车看到好多年轻的学生戴。吃饭了吗,饿不饿......”
面对她的絮絮叨叨,阮迎笑着摇摇头。
走到张书秀骑来的电动三轮车旁,她犹豫着说:“要不这个年,咱们去镇上的宾馆过吧,家里冷,不像你住的地方一拧开就有热水,怕你住不习惯。”
阮迎看着她心事重重的样子,轻轻蹙起眉:“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前几日他打电话给她,说到要回去过年的事。张书秀就以同样的说辞,劝他不要回来了。
阮迎什么苦没吃过,再差的地方也不是没住过,怎么会因嫌弃这些而不回去。
大概是见他有点生气了,张书秀也没再坚持,让他路上注意安全。
现在问她,张书秀还是什么都没说,装作若无其事地摆摆手:“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
见她不愿说,阮迎没再深问,“大娘,你现在还在假释期。需要去派出所签到的,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我就把你接到我那里过年了。”
“......你说我怎么都给忘了。”张书秀干笑两声,把行李悉数抬到车斗上,“咱赶紧回去吧,一会儿天黑了。”
乡间的土路上,露着漆皮的三路车晃晃悠悠,轮胎轧过石块或者凹坑,都会“哐当”一声震,像散了架似的。
阮迎低头看着她发白的鬓角,粗糙的皮肤,以及忧心重重的眼睛,他知道张书秀有事瞒着他。
冬天天短,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只有村口王伯一家还敞着灯,老夫妻俩站在道口前等他们。
阮迎给他们打过招呼,把带给他们的年货交到手里。
王婶笑着接过,“玉兰真是越长越好了,还这么有出息。”
王伯在一旁说:“不是跟你说了别叫玉兰了,现在叫阮迎,不是比这俗名好听多了!”
阮迎笑着,“叫什么都可以的。”
王伯朝张书秀使了个眼神,张书秀脸色一变,把家门的钥匙塞到他手里,对阮迎说:“你先骑着车子回去吧,我和你大伯有事要说一说。”
“对对,有点村里大队上的事情要说说。你回去先别东西,婶儿家炖了大棒骨,一会儿过来吃啊。”
阮迎看看他们,点了点头。
等阮迎骑远后,王婶脸上的笑立马没了,拉着张书秀的胳膊:“刘钢那狗日的确实出来了,村长说已经上了火车了,后天就到。”
张书秀唰地一下惨白,手有些抖,“怎么那么快就出来了,不是还有好几年吗?”
“听说是在里面表现好,减刑了。”
“他能是好人?!他要是能变好,这世界上就没坏人了!”张书秀越说越激动,眼泪都下来了。
王伯在一旁劝道:“书秀你先别着急,这都二十多年了,说不定他真在里面被教育好了,不敢胡来了。”
没等张书秀说话,王婶先急了,抽了他后背一巴掌,“一个孬种,一窝都是孬种。他哥是个畜生,身都流着一样的血,他能变个人?!还有你忘了他干过什么脏事了,说出来我都觉得晦气,但凡是个人,把人命夺去了还不算,死的身子也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