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攻略手札(81)
李独活紧紧牵住无双的手,瞪向廖深行,“看清楚,这是本太子的女人,你敢抢,我定活剐了你。”
言罢,拽着无双离开。
两人身影已不见,却听得声音自墙外传来。
“你随本太子回天阙城,包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不知这些天见不到你,我无时无刻不想你,似走火入魔一般,若没你,本太子活不下去啊……”
太子方走,圣旨便传到廖深行手中。
内阁拟定文书,给国师罗列诸多罪名。
蔑视皇家天威,苛待郡主,流连烟花之地,强抢民女,诬陷太子,诽谤护国将军,拉拢权臣等,就连他私藏朝国烈酒字画,皆成他暗通朝国之罪证,再加上于春止院另立的亡妻之墓,辱妻叛国昭然若揭。
总宦公公一扬浮尘,唱喏道:“圣上念国师往日劳苦功高,便不予惩罚,国师便于宿新郡养老吧。”
公公走后,赫连断仰首大笑,“这就是你护佑五百年的李家。昏君佞臣顽太子,亏得你替李家打杂这些年,如今被人一脚踢开的感觉如何哈哈哈哈……”
拍拍廖深行的肩,赫连断止了笑,眸光狠辣,“放心,这个仇我替你报,李氏皇家的人,我会全数杀光,一个不留。”
春止院只余廖深行一人,风拂蔷薇,荡一院花香。
廖深行踏着夕阳余晖,挨至孤坟前,“我知你回来了。”
俯身,抬袖,细细擦拭一遍碑角,望着墓碑上的亡妻二字,他喃喃道:“这浩浩时光,幸而遇见你,可惜只是遇见你。”
好好的天,倏地乌云翻滚,似有雷雨将至。
廖深行的名字已比划清晰地落在菩提简上,只待木七执笔为他写个死法。
但木七却搁了笔,负手走去湖边,对着一湖水望了许久。
吊亡,剖心,剪舌,猝魇,与梁彩枝之死有关之人,名字对应诞辰死法,一一刻在凶简之上。
水阁里的几人围着桌上凶简,看了一遍又一遍。
草二忍不住,低声问身侧的温禾,“木七一动不动站了那么久,到底在想什么。”
浅雪接话道:“廖深行若被他写死,天雷立马劈下来,他也得死,自然是舍不得死了。”
草二白对方一眼,虽然她也不知为何,但只要浅雪说什么,她就否定什么,于是开口道:“肯定不是这样。”
浅雪转头问云汲,“大师兄,你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云汲望向临湖的鸦青色长衫被风带起,沉声道:“我看不一定。”
浅雪不甘,往湖边走去,“我直接去问问不就知道了,这样等着憋着,大家不难受么。”
众人一致认为有理,浅雪走出门后,一并向湖边行去。
近看,众人才发现木七手中攥着一角帕子,颜色发旧,上头似落着精雅绣字。
“站了这么久,你在想什么?”浅雪问。
木七却并未回答,一如先前的姿势,眺望淡烟湖泊,以及头顶齐聚的雷云。
“你打算给廖深行一个怎样的死法。”浅雪直接问。
木七回首,眸底皎寂,淡淡道:“他已经死了。”
咔的一声惊雷后,暴雨落下。
一行人赶至春止院。
蔷薇孤坟前,一身湿透的长风,跪在地上,身侧躺着一道宝蓝色身影,面色青白,紧阖着双目,长睫上滚着雨珠。
云汲俯身一探,默默起身,“自碎心魂。”
长风这才哭喊出声:“主子……”
众人惊异廖深行的死,唯有木七面无情绪。
赫连断蓦地闪现,哗哗雨声中,有些惋惜的音调对身侧的木七道:“他自尽,倒救了你,你打算如何处置情敌的尸体,要不要帮你捻成灰。”
木七淡淡道:“他既留下一具尸首,便同彩枝合葬了吧。”
至此,蔷薇花坟下,埋葬一双人影。
廖深行于斋孤之日,应百姓之愿,应天道而生,护承虞国国运五百余年,期间无一大役,百姓和乐,经济繁荣,使得承虞国从一届小国发展成四方来贺的天朝大国。
即便他功高千秋,一人之下,侍奉之主乃一国帝王,亦不过是一届凡夫。
凡尘帝王受七情六欲所控,被凡世功利诸多幻象蒙蔽,看不长远。
廖深行之死,既社稷亡。承虞盛世已去,只留于后人做笔墨春秋。
卫大将军空有兵符,却无才干,朝国兵士枕戈待旦,窝阔阗的二十万铁骑,将踏破天阙繁华,一朝落幕,新国诞生。
当然,此乃后话。
木七欲再去趟冥界,送梁彩枝的魂魄入轮回道转生。
另众人未料到的是,赫连断竟这么轻易放木七走了,虽说木七已助他解决掉廖深行,但好歹是与自己结了契奴之约的人,留在身边,至少多个不敢背叛的奴属。
赫连断竟放人走了。
温禾忍不住询问魔头,“难道你被三个人的爱情故事打动了?有人情味了?天啊天啊,你会被感动,我不敢相信,你先别急着回答我,先让我静静。”
赫连断一脸鄙夷望着蒜苗,“你当我跟你一样的蠢。一个为情所困的废物,留在身边亦没多大用处。”
温禾:“……我就说嘛,魔头这么容易被感化,怎对得起魔头二字。”
赫连断再一次压制住割蒜苗的冲动。
温禾亲自送木七出大门,“你日后有何打算。”
木七抬脚,鸦青长衫拂过石槛,“我乃凶简衍生之物,怕是上天不会给我多好的结局,我已不奢其它,只盼能护着她,多护一日是一日。”
“若你们来生有缘,莫要再错过。”温禾说。
木七渐行渐远,孑然一身,擎着一柄油纸伞,掠过长街两侧灰墙黛瓦,掌心始终紧紧攥着那方帕子。
送行团中的草二,问起那方帕子。
先前水阁内,廖深行的回影术,加木七的聚灵鼎,还原了当年廖深行与梁彩枝之间的故事,大家已看得清楚明白。
但木七却故意隐去最初他与梁彩枝相识的那部分。
温禾在细雨声中,将那段简短的初恋故事讲叙一遍。
几个仙门弟子又听得难受。
重新回味一边,温禾才发现,三个人的爱情里,木七戏份极少。
廖深行若是浓墨,木七便是淡彩。
他与梁彩枝的感情,如秋叶点静湖,若不仔细,很难发现起了涟漪。
两人之间无山盟,无海誓,淡淡处之,默默将情根深埋,及至结局,心脏蓦地被刺痛,方知那份浅淡情愫已扎根成针,拔亦拔不出来。
竹已轻叹一声:“阴差阳错,阴差阳错。倘若木七不曾打开那只檀木匣子就好了。”
浅雪:“天意谁说得准,况且天意专爱捉弄有情人。”
草二红着眼圈问:“梁彩枝送檀色匣子给木七,分明里头只搁了一条帕子,为何她说里头装的是世上最温柔的东西,难不成绣了情诗的帕子,乃世上最温柔的东西?”
众人摇摇头,懵懂不知。
温禾却突然明白,为何廖深行选择自尽。
他怕是已知道了梁彩枝魂魄复原的消息,若木七以菩提简杀死他,木七会随之遭天雷而亡。
她希望转世的梁彩枝有人照拂,他将这个机会留予木七。
此乃廖深行留给梁彩枝最后的温柔。
而当初梁彩枝送予木七的木匣内,装的不止是绣了诗的帕子,更是一份不能明说的相思。
温禾脑中甚至能脑补出梁彩枝送木七匣子时的模样,应是小小少女,微踮着脚尖,高高举起双臂,还有刻意垂下的头。
那一刻,她不敢看木七的眼睛,怕泄露眸底的窃喜与害羞。
温柔的并非帕子,而是心意,是明知无结果却舍不得丢弃的一份念想。
想必,那一刻的梁彩枝确信,世上相思最温柔。
温禾怔楞间,赫连断倏地落在她身侧。
魔头并未擎伞,雨滴略浇湿了卷发,贴至额前,更显邪魅不羁,赫连断口气低沉道:“发完了呆,该回魔阴王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