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月西已将八音塔里求来的唢呐换成销魂呐，反正外形差不离，天籁峰吹唢呐的更是她独一份，无人发觉她唢呐被掉包。

哨子贴到唇边，慕月西与搭档作精神沟通。

“娜娜，只要吹不死，就往死里吹，先吹他个嘴歪眼斜半身不遂。”

慕月西与断念一战，可谓惊天地泣鬼神，评委席观众席从未见过如此拼命的打法。

刚开始还只是各奏各的曲，比音律，抢先机，后来音调越发诡异不着调，小师妹的唢呐集中念杀之力向断念攻击，断念亦是拼出全数修为以七杀琴勉强阻挡，两团音杀之气相撞，考场中心不断有爆破声传来。

被打急眼的断念，主动反击，琴杀幻出无数弦影，绕住小师妹的脖颈，小师妹的唢呐十分护主，采取流氓打法，金闪闪的唢呐碗直往人命根子上扣……

考场杀气过重，台上师祖因先前被慕月西气吐了血，冲破封锁的心脉，这会已恢复灵力，担心围观弟子被音杀之气殃及，老人家及时撑出一道结界，护住无辜弟子。

嘉宾席的流光峰主看得捏紧扇柄，“为了个自由下山的令牌，不至于如此拼。”

琅嬛帝姬看得手心直冒汗，“并非我偏心秦氏后人，我瞧着是灵犀处处杀招将断念逼急了，断念才全力反杀，这打法这招式，不知情的以为两人之间有天大仇怨。”

慕月西见断念越发顶不住，她鼓足腮帮子调运体内八成灵力使劲一吹。

音符卷成飓风，唢呐的霸气更是化作一把巨斧，直朝被逼到台角的断念袭去。

断念被飓风包裹，他单膝跪地喷出一口血，砰地一声，弦断，巨斧劈开七杀琴撑出的结界，眼看着斧刃要划开断念的双臂。

评委席全体站起，观众席瞠目结舌，集体惊异。

这一斧头下去，断念的手要掉了。

千钧一发之际，急促箫声响起，一道柔软如细线如藤蔓的绿光牵住斧头。

孑然飞身而起，衣袂飘扬落在考场中央，碧霄顿于唇边。

箫声不停，箫洞内散逸无数光光点点，朝金色巨斧绕去，金光巨斧被绿线缠得纹丝不动，慕月西只好收呐。

考场中央的金色飓风消失，天地恢复宁静。

断念勉强站起，抱着断弦的七杀琴，拭掉唇角鲜血，直盯着对面的慕月西看。

他不敢相信短短时日，她的音修功夫竟达上境界，连勤勉苦修的他都未曾顿悟冲破桎梏。

还有，她唢呐里的音杀之气似曾相识……

慕月西及时收手，虽教训了断念，但并没达到她理想中让对方大小便失禁手筋断裂半身不遂的效果。

她拍拍唢呐，“宝贝儿，冠军是我们的。”

孑然面色沉重，并未将属于冠军的那个自由出入仙门的令牌给她，而是沉声道：“师弟师妹莽撞，惊扰诸位同门，十分抱歉。”

—

山楂小院，书房内。

孑然坐在木椅上，小骨头见气氛不对，咔嚓咔嚓端来茶，被孑然抬手拦截。

大师兄一向淡然，极少露出严肃的神情，慕月西心里清楚，这次，大师兄认真了。

小骨头退出门后，慕月西跪地，揪住孑然的袖子摇晃，“大师兄我错了，我太重胜负之心，又盼着能自由下山才不小心下那么重的手，幸好大师兄及时出手，我才未酿成大错。”

“你还知道自己错了。天音宗自创宗以来，弟子之间无数考核比试，从未出现如此凶残的考核，你与断念不念同门之谊，狠下杀手，招招致命，岂有一点身为仙修的自觉。尤其是你，师祖若未曾撑出结界护得同门，怕是在场全数弟子难逃你唢呐杀音。”

慕月西狡辩，“我也是逼得啊大师兄，你看到了，断念他不是吃素的，我若不出大招，非死即残的就是我了。我错了，下次打架不敢这么凶了，所以，那个头名应得的令牌可以给我了吧。”

孑然揉揉眉心，“唢呐，交出来。”

慕月西乖乖掏出唢呐。

“不是这个。考核中你用的那把。”

慕月西一愣。

有点糟，大师兄居然发现唢呐有猫腻。

稍一细想，别人看不出，大师兄应该心知肚明她的音修之功到了哪一重的哪一层，毕竟她音乐上的造诣皆是大师兄自虐式引导得来的成果。

她被逼交出娜娜。

金色唢呐捏在孑然手中，竟颤了颤。

慕月西感觉不可思议，她与娜娜神识相通，为何娜娜落在对方手中的一瞬，十分骇然，像是兔子被摁在虎爪之下。

孑然只盯了几眼，便给出结论，“上古销魂呐。”

慕月西直接傻了。

……如此轻易被识破。

孑然再道：“销魂呐是南柯楼楼主慕月西之物，更是与主子互通神识，世上唯有那位楼主方可使唤这上古灵器。。”

……这个秘密，大师兄怎会晓得？

慕月西心惊肉跳，这次不是有点糟，是糟的不能再糟了。

她刚才在考场上那通畅快淋漓游刃有余的吹……

孑然将唢呐轻轻放至桌上，一脸沉静盯着跪地的少女，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还有何话说。”

慕月西在心里缕着……

现如今已是山穷水尽，她往日那些个忽悠的法子已无用武之地。

无论她如何巧舌如簧，只要随便拎个人出来吹娜娜，娜娜不响，她的谎言不攻自破。

她在南柯楼时，还为娜娜只能为她一人服务而感到得意自豪，毕竟上古销魂呐终生只侍一主。

不料，今日竟成为扒掉她马甲的刽子手。

大师兄认出娜娜身份，再有旁人吹不响那上古乐器，她夺舍灵犀的事，就这么赤裸裸大白天下。

本来，娜娜在手，可以试着逃一逃，无垠天雷的事已顾及不上，先逃出天音宗大门再说，毕竟多苟一天算一天。

但，很显然，她并非大师兄的对手。

考场上，她几乎施出全力对付断念的七杀琴，孑然只短短一节短箫，便将她的娜娜缠住。

实力悬殊。

打不过。

她也不想真的跟大师兄动手。毕竟这些天，大师兄还是满宠她的。

面对大师兄那句你还有何话说的灵魂拷问，慕月西想不出挽救的法子，往地上一瘫，自顾自答，嘀咕，“我还有话说么。”

她嗓子眼里那混混糊糊的话，孑然未听清，他微微蹙眉，喉咙里发出轻轻一个，“嗯？”

天道让她下线，她乖乖领盒饭就是。反正她死过一次了，仙门混吃混合的这些日子算是白赚的。

想通之后，慕月西从地上站起来，烈士上战场般的凛然无惧道：“我说，二十年后，我又是一代魔头。”

第58章 呐

屋内静得很, 山楂树被风得沙沙响，院角菡萏池里的清香幽幽飘进窗户，老碎龟趴在塘边看飞在一畦药田里的萤火虫。

谁知，如此安逸的夜, 潜伏杀机。

慕月西委婉曝出自己便是女魔头的话后, 孑然便是这副安安静静的样子。

不惊讶, 不气恼，像是无数个稀松平常的夜, 他就坐在椅子上静思或发呆一样。

慕月西度秒如年, 大师兄这副样子难道是一时不能接受他一向偏爱的小师妹竟是三界六道人人喊杀的女魔头这个残忍的事实？

空气沉闷，慕月西忍不住要开口时, 孑然端起桌边放凉的茶, “这么说, 你承认自己是南柯楼楼主了。”

慕月西小声嘀咕，“铁证如山, 我要能抢救早就抢救一下了。”

孑然轻抿一口茶，“怪不得你处处针对断念, 南柯楼的覆灭与断念有关，你记恨他, 寻机对他下杀招，亦能理解。”

郁老一再叮嘱他切忌饮凉茶, 孑然招呼门外候着的小骨头上壶热茶, 骨头端着茶壶走出去后，孑然这才继续道：“但你已有了新身份，是个身世背景清清白白的仙修弟子, 便不应执着于过往仇怨, 过安逸简单的生活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