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赊刀人(84)
静了好一会儿,电话里又传来敬恒的声音:“师父以为不会遇到你了,跟我说回去之后把那个四合院给你,那一院子的刀留给我,我就是正式的赊刀人了。”
姚耀林心里一紧。
敬恒也知道自己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声音有点哽咽:“他让你......不要伤心,他说他这辈子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你是、你是警察,你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敬恒没忍住发出了一声泣音,赶紧止住,调整好声音后,又磕磕绊绊地继续说:“他说你不用管那些劳什子的命运,这个世界上伟大的从来不是天命,是人。”
“行了。”姚耀林静静地听他说完,叹了口气,声音有点微弱,“他还没死呢,盼点儿好。”
敬恒愣愣地,电话那边传来忙音。
2月18日,全国新增治愈数超过新增确诊数。
刁昐的病情有了好转,从重症监护室转了出来,只是他一直不怎么清醒,偶尔睁眼也是迷迷糊糊的,医生问什么都是“嗯”,没等人问明白就又睡了。
消息传到姚耀林那里,虽然情况不是特别好,但是也算是个好消息,至少他有了治愈的可能。
姚耀林隔离期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一遍一遍刷手机。居家隔离的人们没有直观地体会到这场疫情的恐怖之处,网络上还是各种乐观向上的情形。
姚耀林把手机扔到一边,无助地望向衣柜里挂的警服。
他几乎是穿着这件衣服度过了人生中绝大多数重要的事情。他退役转业的时候穿着它,第一次立功的时候也穿着它,遇见刁昐的时候也穿着它,现在来支援武汉,还是穿着它。
他突然想起来之前刁昐反对自己退居二线。
刁昐明明没有经受过现代的主旋律教育,但是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责任这个词意味着什么。
姚耀林起身,轻轻抚摸着警徽,微微低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2月28日,全国累计治愈数超过现有确诊数。
刁昐第一次真正地清醒过来。
长期的卧病让他身上没力气,浑身又插满大大小小的管子,说不了话。当时正在查房的护士见他醒了,赶紧叫来了翟医生。翟兰也很欣慰,对他说:“坚持住,新冠是可以治好的。”
刁昐没法说话,就点了点头。
翟兰笑了笑,虽然刁昐看不见。她说:“你先生还在等你呢,虽然他还没出隔离。”
刁昐眼睛微微睁大。
翟兰却不再多说,嘱咐了护士一些事就出去了。
刁昐清醒的消息很快传到姚耀林这里,他激动地问来传递消息的翟兰:“医生我可以跟他打电话吗?就一会儿!”
翟兰也很为他高兴,但是还是拒绝了:“不行,而且他也说不了话。反正你的隔离期也没几天了,等你隔离出来了再去看他吧。”
姚耀林热泪盈眶,连连点头。
翟兰叹了口气,走了。
3月11日,我国新增确诊病例降低至一位数。12日,国家卫健委宣布本轮疫情高峰期已经过去。
姚耀林最后一次核酸检测的结果也出来了,是阴性,排除患病嫌疑。他出隔离第一件事就是要见刁昐。
刁昐这个时候已经能够摘掉呼吸机、下床走动了。医生来通知他有人要见他的时候还是一副如梦方醒的样子。
时隔多月,两人第一次见到了对方。
刁昐瘦了好多,人看着也更加飘渺,一身病号服在他身上几乎挂不住。姚耀林则是一身警服,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却在看到刁昐的一瞬间泣不成声。
刁昐无奈,上前几步,隔着玻璃他说的话姚耀林也听不清,更何况他现在嗓子还是哑的。他敲了敲玻璃让姚耀林抬头看自己,用嘴型说:
“我爱你。”
3月18日,全国首次再无新增本土确诊病例。
刁昐治愈,正式从医院出来,转入为治愈病人设的隔离区。
姚耀林时不时来看他,虽然不能见面,但是刁昐吃着姚耀林送的饭菜,心里也是暖洋洋的。
隔离的时候不需要收手机,但是刁昐原来的那个坏了,于是姚耀林又给他买了一个,顺便把他的新号码和自己的号码绑定了亲人号。两个人天天煲电话粥,就连姚耀林去巡守的时候也是一只耳朵塞工作用的无线电另一只耳朵塞和刁昐打电话的蓝牙耳机。
“我把你的电话号码给小瑶小远发一份。”姚耀林说,“来武汉这么久,我都忘了跟小瑶报平安了。”
刁昐闷闷地笑,说:“你把小瑶一个人扔在家里,有没有责任心啊?”
姚耀林叹了口气,说:“毕竟媳妇还是比妹妹重要嘛。”
刁昐:“你快点给小瑶报个平安吧,还有你爸妈,家里人估计急死了。”
姚耀林:“行~”
4月8日,武汉解封。
沉寂了七十六天的城市,终于迎来了他的黎明。
姚耀林和刁昐结伴回到京城。
他们两个还要经历十四天的隔离,就没跟家里人说回来了。隔离的时候不能两个人一间房,可把姚耀林委屈坏了。
刁昐哄了好久,最后笑他:“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撒娇啊。”
姚耀林说:“我这不是好久没见你,舍不得嘛。”
刁昐趁着工作人员不注意亲了他一口,说:“没事,等隔离结束回去,你想怎么腻歪怎么腻歪。”
姚耀林挑眉:“你说的?”
刁昐欣然点头:“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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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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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刁昐姚耀林出隔离。
京城的天气还有点倒春寒,姚耀林勒令刁昐裹得厚厚的,生怕他生病。
走出隔离点的时候,两人向工作人员道谢道别。
工作人员面色复杂,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刁昐说:“那什么......你平时没事还是少出门吧。”
刁昐的笑容淡了点,微微点头,走了。
虽说经过几轮隔离之后两人已经基本排除患病/复发的可能了,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们俩没有回四合院,而是住在姚耀林的那个小公寓里。
姚瑶得知他们回来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自己那个不负责的哥哥,最后还没忘了问刁昐的身体情况。
刁昐大病初愈,瘦了不少,也感觉力气小了不少,声音都是轻轻的:“我已经没事了。你自己一个人在家要照顾好自己啊。”
姚瑶:“嗯嗯......刁昐哥哥也要照顾好自己啊!我哥欺负你你就跟大伯伯母说,让他们打他!”
刁昐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大伯伯母是指姚耀林的父母。姚瑶说她其实也没在四合院,大伯伯母知道姚耀林去了武汉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趁着彻底不让出门前连夜把她接到了自己家。
刁昐点点头,突然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敬恒呢?”
正在收拾东西的姚耀林也是一顿。
卧槽,他们把敬恒忘了!
两个人一个是挚爱生病一个是自己生病,情况好转之后都只顾着亲亲我我腻腻歪歪,都忘了还有敬恒了!
幸好敬恒也不是傻子,料到师父师母不会有时间管自己,隔离结束后就回四合院了。
只不过四合院里只有他一个人就是了。
挂了问敬恒情况的电话,两个人都面色复杂,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你真不是个好家长”的信息。
“行了!既然他们都没事那就不用操心了。”姚耀林除了刁昐以外的人都心挺大,问他,“你想吃点什么?我出去买。”
刁昐:“随便吧,我想吃点有味儿的。”
姚耀林:“你是不是忘了医生跟你说的忌口?”
刁昐皱眉想了想,确实忘了。
姚耀林无奈道:“我就知道你不记得。没事,我记得就行。”
刁昐笑笑,说:“那就麻烦你啦。”
姚耀林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走了。
刁昐看着他关了门,又听见姚耀林走远,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