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教夫君觅封侯(41)
“小妹,小妹你怎么不说话?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在哭?”
“是不是凌云那混球又欺负你了,你和二哥哥说,二哥哥帮你找他算账。”
凌峰从未见过自家妹妹这幅模样,只是哭,一个字都不说。他越说越急,整个人都手足无措了起来,“妹妹,小妹……”
一叠声的“小妹”里,凌霄颤声开口:“二哥,只有我们了。”
凌峰瞳孔一晃,像是一瞬间就坠入了无底深渊。
他打着哆嗦,问:“凌霄,你在说什么?”
凌霄没有再开口,只是把他抱得更紧,紧到连肋骨都快要拥断。
十几步外,姜锦已经不忍再听,她别过头去,可还是能听得清清楚楚。
其实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他也姓凌,眉眼间仔细看能看得出和凌霄生得相似……
她退了出去,没有搅扰他们兄妹的重逢。
裴清妍只是跋扈任性,并不是看不懂脸色读不懂气氛的蠢人,她不明就里地打量了一眼院中抱着的兄妹两人,也和姜锦一起出去了。
兄妹两人聊了什么,姜锦不得而知,直到日头偏斜,她才听到里面的男声说:
“你答应了爹不去报仇,可我没有。”
——
小茶楼人声熙攘,二楼窗边的雅座,裴临听着元松元柏哥俩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你是没看见裴刺史那表情,哎呦喂,可真的是太精彩了。”
“三郎不是要你别明着送去吗,你怎地还看得到他的表情?”
“虽不是我亲手送的,但这种好戏我怎么能错过?我戴着斗笠,就蹲在旁边。我第一回 见人的表情能垮成那样,啧啧,想叫又不敢叫。”
裴临在旁边,安静地喝着自己的茶。
元松元柏本就是一母同胞的双胎,后来又一直跟在他身边,打娘胎里生出来,这还是他俩第一次分开办事这么久。
元柏是弟弟,性子反而沉稳些,他咕咚咕咚牛饮了整盏茶,便开始和裴临禀报正事。
“三郎,您让我查的那云州书院,这些日子已经查的差不多了。”
“都不是什么秘辛。那些从云州书院走出去的仕子,都叫什么名字,去了长安之后又被举荐到何处任职,我都整理出来了。”
裴临接过元柏递来的名册,一目十行地翻了几页。
果然,和前世时的情形差不多。
裴焕君举荐到长安的仕子,全都是无根无基、只能依附于他的人。此举为他博得了好名声不说,这些人到了长安,也只能再依附于他。
可若只是如此,这些人也仅仅只是好拿捏而已,裴焕君凭什么觉得这些人会跟他一起去做砍头的事情?这背后一定还有操控的手段。
“还有那姓顾的书生,我也查清楚了,”元柏挠了挠头,道:“从头到脚都无甚稀奇,他本是乡绅之子,早年间家中遭了难,他和母亲都被族里赶出来了,而后日子才过得那么艰难。”
裴临听着,食指无意识地屈起,敲击着自己的虎口。
元松在旁,忽然问道:“三郎怎么突然要查这些,倒像是两军交阵前,先派斥候去探似的。”
“这么说,倒也没错。”裴临勾唇,似笑非笑。
三人也没多寒暄,他们都不是有闲情逸致喝茶的人,不过找个地方好说话而已,很快就离开了茶楼。
元柏还记得那日在山中,循着杀手留下的痕迹要去找人,却发现那些人已经被裴临清扫干净了的事情。
他眼巴巴地看着裴临,道:“三郎,你那时可答应了我,等这次的事情办完了,要和我过过招,也要好好再点一点我和元松的。”
重活一世,最明显精进了的地方就在武艺拳脚之上。裴临也没忘那时随口允下的诺言,他拿上剑,准备找个空旷地方好好练练。
元松看到裴临手持着的剑,微微有些讶异,他说:“这把剑……我记得当时,不是落在了一个女子的手中吗?三郎还说送给了她,怎么又……”
他那时多嘴问了两句,从裴临那得知拿剑的那个女子便是之前救下他的猎户女。
佩剑的含义不言而喻,元松还以为是裴临红鸾星动了。
元柏道:“你看错了吧?这把剑从启蒙时就跟着三郎,从不离身的,怎么会落在什么女子的手中?”
裴临似笑非笑,他抓着剑的中段,抛起来掂了掂,轻描淡写地道:“你没记错,元松。”
松柏俩兄弟交换了一个不太默契的眼神,旋即便听到了一句更另他们震惊的话。
“想要赠剑,奈何……有人不稀罕。”
作者有话说:
◉ 第33章
用“不稀罕”三个字来形容, 都算是裴临给自己脸面上贴金。事实上,姜锦何止是不稀罕,简直是退避三舍。
裴临不会开玩笑, 是以元松的眼睛都快瞪掉下来了, 他夸张地扶了扶自己的下巴:“想当年在冀州, 心许三郎的贵女不知凡几, 一个小小猎户女,她是不是不知道赠剑的含义啊?”
裴临皱了皱眉,尽管这样的玩笑话哪怕落在姜锦耳朵里, 她估计也不会在意,但他就是听不下去旁人因为她的身世低微而轻率的语气。
所以再张口时,他的语气已经很明显的不好了,“有的话,不要让我再听见第二遍。”
裴临很少把话说得如此直接, 元松一听,立马乖觉地收声, 纵然更好奇了, 也一个字都不敢再问。
笑话,再问那不是自寻苦头?
只可惜他的反应已经慢了半拍。
三人找了个山野空旷处对招, 裴临一把剑对他们兄弟二人。元柏都还好,没吃太多苦头, 元松却被针对得气喘连连, 连声告饶。
“三郎、三郎!留条命, 今年才刚开始呢!”
裴临清楚自己是在借题发挥,迁怒罢了。
能握紧手中剑的瞬间, 他的内心却是平和的。大抵这就是重来一回的底气, 那些从前的经历原原本本地塑造出了一个如今的他, 战场上喝过的风饮过的沙,也都变成了他眼下愈发精进的剑招和睥睨的气场。
再折腾了一会儿便收了剑。他脸不红气不喘,连额前的头发都没来得及乱。
相比之下,元松元柏就显得狼狈了不少。可这么一收,元柏反倒不乐意了,他忙道:“三郎,这就打完了?我们再来一轮吧!”
这家伙是个武痴,脑子里一贯只有练武这一件事。裴临微微一笑,收剑入鞘,道:“走,我们换个地方打。”
“什么地方?”
裴临放眼向北望,淡淡开口:“范阳。”
——
早春天气晴好,夜里天上的星斗都是璀璨的,和冬日绵延着的阴霾全然不同。
裴清妍觑着一旁姜锦的神色,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开口道:“你……还好吗?”
姜锦抬手,用手背揉了揉发僵的脸。
她原以为再和裴清妍说话时难免会憋着火,没曾想开口时,却是她自己都没有料想到的心平气和。
“我还好,多谢二小姐关心。”
就连她的丫鬟此时都不叫她小姐了,她们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和所有人一样,唤她卢少夫人。两相对比之下,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裴清妍嘴一瘪,有点委屈。
姜锦能看得出来裴清妍对凌霄和凌峰之事的好奇,然而她没那么好心为她解惑,更没那个兴趣拿凌霄的私事来说嘴,是以姜锦只是沉默着,立在檐下等他们恳谈。
不论如何,尚有亲人在,总归是一件好事,人有了顾忌,也才会有牵挂的情愫,面对苦难的时候,也才有走下去的动力。
直到月头偏斜,天边流云悄散,厢房内声音渐息,姜锦有些担心凌霄的情况,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叩开了这扇门。
脚步声靠近,姜锦便见泪痕满面的凌霄低垂眼帘,徒劳无功地遮掩着鲜红的眼眶。而她身后,她的二哥凌峰见是姜锦进来,哐哧一下就要给她跪下了。
“多谢女侠救下家妹!我……我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女侠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