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燚理解宫应弦,现在没有什么比这个戕害了太多无辜之人的案子分量更重了,而现在是真相呼之欲出的关键时刻。
夜深了,任燚把盛伯刚熬好的田七炖鸡汤送去了书房。
宫应弦一手支着额头,一手捏着笔,在纸上若有若无地写画。
“怎么样了?睡前喝点汤吧,很补的。”
宫应弦抬起脸来,眼尾泛着一点薄红:“我想起,想起老队长来救我。”
任燚愣了一下:“你不用勉强自己去想火场。”
“我没有勉强自己,记忆回来了,它就回来了,其实我也没有全都想起来,但是多了很多细节。”宫应弦凝眸看着任燚,轻声说,“那时候他来救我,把我抱起来,把面具脱下来给我戴,把我摁在怀里。他的脸上东一块西一块的烟灰,被汗糊得乱七八糟的,看不清脸,但我看到了他鼻梁上的那颗痣,于是我记住了救我的人,鼻子上有一颗痣。”他看着任燚鼻子上那颗与任向荣相似的痣,看得出神。
任燚摸了摸鼻子,想起宫应弦被烟熏得神志模糊时,对他说“叔叔,救救我”,心里一痛。
“如果我早点想起来就好了,我知道老队长是救我的人,可这个认知远远比不上记忆中的场景有冲击力,如果我早点想起来,我就会记得当时是多么凶险,他是从死神手里把我抢了下来,他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干别的,我也就不会……”宫应弦懊悔地说,“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他。”
任燚温言道:“你是警察,这是你的职责,所有的真相,都是从不断的怀疑里产生的。”
宫应弦调整了一下呼吸:“你看了养老院的监控吗?那个拍摄到的疑似紫焰的男人。”
“看到了,有没有什么新的证据。”
“有,而且是非常有利的证据,完全符合作案时间,完全符合特征。”
“那不是很好,接下来只要找到人就行了。”
“正是因为这个,我反而觉得更可疑,以紫焰行事的诡谲,怎么会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呢。”
“你觉得,那个黑衣人仍然是紫焰的喽啰?”
宫应弦沉思道:“我有别的猜想。”
“什么猜想?”
“明天一早,送我去分局吧,我要先去验证一些东西。”
“好。”
第193章
隔日早上,俩人都早早醒来。任燚绕着宫应弦家的花园跑了几圈,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早饭。
见到宫应弦,任燚眼前一亮。
他已经穿戴整齐——上身束着西装,下身盖着毯子,由于他的腿伤未愈,不能穿紧的裤子,可即便是这样的病号造型,也显得一本正经,从容矜贵,令人丝毫生不出病弱的联想。他的头发像上班时那样用发胶拢起,只余少许刘海。脸色不再像前几日那么苍白,分明有了薄薄的血色,眼睛也不再茫然呆滞,顾盼之间,是锋利,是深沉,是睿智。
宫应弦见到任燚,在笑容还未从心抵达唇角前,手已经率先朝他伸了出去。
任燚也自然而然地上去握住了。
盛伯笑吟吟地看着他们,甚至有点自我陶醉。
任燚之前还觉得有些尴尬,他原以为盛伯是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的,没想到人家火眼金睛,不用邱言提醒自己早已经看出来了,所以任燚也就坦然了。
“跑了几圈?”
“十几圈吧,忘了数。”天热了,任燚自然而然地撩起了衬衫下摆去擦脸上的汗,他们在中队天天跑步,流汗了都这么擦,没那么多讲究,一时也忘了这动作不怎么雅观。
盛伯转身去给他拿毛巾。
宫应弦坐在轮椅上,与他视线齐平之处,正是任燚的后腰,他眼看着那闪烁着莹润珠光的汗水一道一道地自绵亘起伏的肩胛淌下,淌过紧实的蜜色腰线,如浅溪游谷,又如天水润壁,它们一路蜿蜒下滑,水势大的就游得急迫,水势小的便不紧不慢,但最后殊途同归,都顺势汇往最低洼处——因臀峰傲然拔起而形成的峡谷。
“……”
“任队长,用毛巾擦吧。”盛伯很快就回来了。
任燚道着谢,接过毛巾。
盛伯关心地看着宫应弦:“少爷,你是不是也很热啊?要不别穿西装了,你脸都红了。”
“我不热。”宫应弦几乎是有些气急败坏地拽下了任燚的运动T恤,“这么多人忙进忙出的,你掀什么衣服。”他家帮佣不少,且大多是女的,这得联想出多少不入流的画面!他不乐意让任何人看到、想到任燚的……任何样子。
任燚完全没意识到宫应弦在想什么,但发现这样确实不雅,尤其是在宫应弦这么注重仪表的人面前,他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先吃,我去冲个凉换个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