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宫应弦能不能想象,同时背负着被最爱的人背叛以及害死自己的朋友,是怎么样的心情,而宫应弦并不在意把他推进这样的黑暗中,事后再若无其事地把他拽出来,告诉他——“骗你的”。
还有很多任燚想不通的地方,他也不想去想了。他从前觉得这个案子与自己息息相关,因为他喜欢宫应弦,因为这是他爸爸当年参与过救援的案子,他慢慢觉得宫应弦的使命也变得了自己的使命,他必须帮助宫应弦抓住凶手,查明真相,可清醒过来后,他发现,自己真的被洗脑了,这案子跟他有什么关系?宫应弦一面利用他查案,一面对他遮遮掩掩,用完就丢,连宫应弦都清楚,这个案子确实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所以那些疑点,他一点都不想再去废脑筋,他要尽快养好伤,他还想回中队。
只是,告诫自己不要想案子,任燚却无法不去想他和宫应弦之间的种种,那些甜蜜的回忆烙印在灵魂深处,怕是一辈子也无法抹去,同样,过去几天发生的事也令他终身难忘。这些矛盾的思绪在他胸中反复纠缠,他觉得自己从不曾这么伤心过,仿佛一腔热情被一头摁进了冰水里,怎么都暖和不起来了。
这几天来访的人,任燚都给拒了,无论是宫应弦,还是曲扬波,还是别的什么人,他谁也不想见,他必须给自己一些时间,雕琢好一副面具,才能面对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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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医生终于批准任燚出院了,曲扬波来接的他。
一照面,俩人均有些尴尬,然后又因为对方脸上的尴尬而感到滑稽,最后不禁相视笑了起来。
这一笑,他们顿时又找回了彼此间熟悉的感觉,均是暗自松了口气。
曲扬波调侃道:“在鸿武医院办卡了?”
“嗯,至尊钻石VIP,住十天送两天。”
曲扬波笑骂道:“滚JB蛋,你这个不要命的傻B。”
“我怎么不要命了,我特别要命。”任燚一把搂住曲扬波的肩膀,“没看着你娶妻生子,爸爸我死不瞑目。”
曲扬波做势拿拳头撞了一下任燚的下巴:“你就是看我现在不敢打你,你放心,这顿打咱们记上,以后一起还。”
曲扬波帮任燚提着行李离开了病房,住院手续都办完了,俩人径直往停车场走去,可是还没走出医院大门,已经看到了等在门口那个高大的身影。在人来人往、行色匆匆的医院里,那个有着天神般绝色皮囊的人,带着一身完全不属于这个空间的稳健和从容,在等待着他们。
仅仅是见到宫应弦,任燚已经觉得心脏刺痛,同时又生出奇异的想法,这才是宫应弦啊,永远干净、贵气、不染凡尘,那个满身血污的、狼狈不堪的、脏兮兮的人,哪里是宫应弦呢,宫应弦为了演戏能付出到那个地步,属实不容易。
宫应弦看到任燚,摘下了口罩,朝他们走来。
曲扬波叹了口气,都有些腻歪俩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了,他道:“要不我在车上等你。”
“不用。”任燚道,“走吧,我想尽快回中队。”
宫应弦的神色有一丝局促,他低声说:“任燚,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任燚非常平静,既无愤怒,也无怨怼,仿佛之前的一切也不曾发生,只是用一种对待熟人的态度对宫应弦说,“有人接我。”
“我想跟你聊聊,我有很多事要跟你解释。”宫应弦的眼眸深邃如海,璀璨如星,里面满满的,都是任燚。
“不用了。”任燚却始终没有正视宫应弦,仅仅是匆匆扫了他一眼,“我理解你,办案挺不容易的,希望你们能早点抓到紫焰。”他推了推曲扬波,“走吧。”
宫应弦一把抓住了任燚的胳膊,他设想过无数种任燚面对他的态度,也许是激愤的,也许是冷硬的,就像上次一样,但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淡漠得好像他们过去的一切——无论是好的、坏的,都没发生过一样,这让他心里更慌。
任燚看了一眼宫应弦的手,低声说:“我刚获准出院,还不太舒服,想尽快回中队,有什么事,下次再说吧。”
宫应弦如鲠在喉,慢慢地、慢慢地松开了手。
任燚拉上曲扬波,往停车场走去。
上了车,曲扬波偷偷睨了任燚一眼。
任燚笑道:“看个屁啊,开车。”
曲扬波发动了车:“任燚,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不太擅长隐藏情绪。”
“有。”任燚点点头,“巧了,前几天刚有人告诉我,我不擅长撒谎,我想什么大多都写在脸上。”所以什么事都必须瞒着他,唯恐他泄密,他挺疑惑的,难道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