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归说，他碗里的饭吃的很干净，女人也因为正心虚没有反驳他的话，难得过了一个平静的中午。

中午大家都休息了一会儿，女人心里挂着事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阵，被男人骂了一句干脆就下楼收拾院子了。

大儿子几乎跟她前后脚下楼，女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钟，发现还没到两个孩子平时睡午觉起来的时间，再看他那个样子也不像是刚睡醒，心里觉得奇怪，“今天怎么不睡会儿，等下晚上回来又说困。”

“妈，那都是我小学说的话了，”大儿子提醒了一句，“我现在的重点就是学习，午觉睡不睡不要紧。”

“早说让你去读中专你又不愿意，毕了业就能分配工作多好啊。”女人习惯性地念叨了几句，上午宋姿跟那个男人谈论恢复高考的声音比较低，她离得太远压根没听见，只知道宋姿最后说了那句话之后，那个男人的脸色很难看。

“你还不知道吗？昨天就已经恢复高考了，十二月考试。”大儿子在学校读书，消息来得很快，他们班老师昨天上课之前就说了这件事情，同学们都特别高兴，他们是幸运的一届，如果愿意的话，年底就可以去参加考试了。

“恢复高考了？”女人怔愣住了，“意思是你可以去上大学了？”

“考上了就能去。”大儿子说着话，脸上的表情却不见喜悦，反而带着一丝忧虑。

女人压根没发现这一点，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扯出了几分喜意，“太好了，我们吴家也要出个大学生了！这事我得跟老家好好说说！”

女人在婆家没少受白眼，婆家人看不惯她，连带着孙子也不太喜欢，再加上她们家又远在外地，家里的东西都快被男人的兄弟分光了，那两个老的也更疼在身边的孙子一些。

当初她想着家里有余钱就送孩子去上几年学，认字的待遇还是不一样，以后去厂子里当职工也是顶好的，结果她婆婆不同意，还打电话过来骂了她个狗血淋头，她特意跑去军区传达室挨了顿骂，在场的还有几个家属，脸都丢尽了。

因为这个电话，她本来动摇的心坚定了下来，她不但要送孩子上学，还要供到他不想读了为止，等她孩子有了好工作，再狠狠地吐出这一口气。

“妈，考试都还没考，你这样我压力很大。”

大儿子倒不是灭自己威风，只是这其中还有不确定性，他不知道高考的题目难易程度，这么早下结论说他考上了，万一结果不如人意到时候回老家更抬不起头，而且他还缺少一门学科的复习资料，这关乎到他的大学专业。

“那妈不说了，你这段时间好好学习，想吃什么都跟妈说！”

女人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在老家人面前扬眉吐气的样子，现在就是她儿子想要天上的月亮，她都想办法去摘！

“我没什么想吃的，”跟父母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大儿子对他妈在做菜上的造诣颇有了解，什么菜从她手里炒出来都是一个味道，能吃但是不怎么好吃，“不过有个事想问问你。”

“你说，”女人停下了手里的活，表现出了十足的认真，“妈知道的都告诉你。”

大儿子从衣服兜里掏出来一张纸，女人光是看到那张纸心里就开始犯嘀咕，她最近跟纸打了不少交道，最后事情没办好不说，还给自己惹了一身马蚤，现在都还在发愁怎么办呢。

接下来大儿子的话验证了女人不好的预感，他展开那张纸给女人看了看，上面是小儿子的笔迹，女人虽然不识字，但是自家儿子写的东西她还是认得出来的。

然而有问题的不是上面的笔迹，而是纸上写的内容，女人看清上面的内容之后眼皮狂跳，无它，上面写的东西实在是让人眼熟得很。

就在今天上午，她还拿了一张写着差不多内容的纸片去革|委会举报，现在这张纸上写的东西虽然没那么好辨认，但依旧熟悉。

“这，这不是你弟弟写的吗？”女人说话都磕磕绊绊了起来，“妈不识字，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意思。”

她的表情跟她说出来的话简直是两个方向，大儿子狐疑地看着他妈，因为不知道女人这般表现的原因，所以他怀疑了一秒钟之后就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们老师说选外语专业要多考一门外语，但是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上过英语课了，建军说那张写了单词的纸就是家属区一户人家里的，你知道是谁家的吗？”

大儿子难得露出几分急切来，他是学过英语的，在初中的时候，学了一年，高中压根没碰过这门学科，但他还是认识单词，发现弟弟在纸上写这些东西的时候简直激动坏了，连午觉也睡不着就跑下来问他妈了。

“我……”女人再清楚不过那张纸是谁家的了，但不巧的是，她今天上午刚把人家给举报了。

“你知道是不是？”大儿子有些急切，以为他妈不知道选专业的重要性，“我如果要从事外交行业的话必须学外语，这份单词对我很重要！”

从事外交行业不一定必须是外语专业，但他没法靠自学融会贯通一门外语，家里的条件不允许，外语专业是他最好的选择。

“我确实知道，”女人勉强露出个笑来，僵硬的笑容显得比哭还奇怪，“但是妈没法帮你这个忙了。”

难得看到儿子表情这么外露的时候，偏偏她没办法解决这件事情，女人眼一闭心一横，就把今天上午的事情和盘托出了。

“什么？”大儿子十分错愕，脸上的表情跟打翻了调色盘似的，没有什么比近在咫尺的希望被阻断更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了。

大儿子平时再冷静，也还只是个十几岁未成年的孩子，他紧抿着嘴，看女人的眼神里带着陌生，什么话也没说，但这样已经让女人无法接受。

“我，我去求求她……”女人的话显得十分无力，她也只能想到这么一个法子了，为了孩子的未来，她的脸面不算什么。

“不用了！”大儿子一把拉住就要出去的女人，即使女人身上有再多的缺点，这也依旧是他妈，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事让她去受委屈，“你别去，我去学校问问老师，他们应该会有的。”

因为之前没有高考的缘故，这几年他们高中都不学英语，他这么说也只是怀着一丝侥幸心理安慰女人，顺便给自己一点希望。

“好，好，我先不去。”女人口中答应着，但这个念头起来了就一直在心里放着，她已经做好了去找宋姿的准备，与此同时后悔的情绪也像野草一般在心里疯长。

“我去学校了，时间来不及了。”大儿子听到屋子里的动静，转身往外走，他下午还要上课。

女人望着大儿子不像以往挺直的背，整个人都被一股子无力包围着，其实她跟宋姿之前本没有太多的矛盾，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她就不应该耍小聪明举报她，还为了自己心里痛快去看热闹，宋姿就算再傻也知道是她干的好事了。

第148章 后怕

别人家发生的事情, 宋姿一点感知都没有，大概是今天那群人吓到了几位邻居，把人送走之后, 李婶和胡凌的警惕性明显提高了不少，两人对视一眼, 合伙把宋姿推到了院子里，胡凌还探头看了眼外面, 确定那群人已经走到看不见的地方了之后立马进院子把大门给关上了。

“我说，你们这是做什么呢？”宋姿觉得挺好笑, 没了那群人的威胁，她的情绪很快就稳定下来, 后知后觉感觉自己的背冷飕飕的，刚才太紧张了没发现, 现在放轻松了才知道自己的背上都出了汗, 可见刚才是有多紧张。

“当然是怕那群人再回来了，”胡凌脸上的紧张还没有散去，是恨不得在宋姿家里装上警报器的程度, “万一他们脑子转不过弯, 又说哪里不对, 咱们都没理可讲。”

虽然没有被抓去过，但是革|委会的名声就连三岁小孩的知道, 他们来就没有空手而归的时候, 宋姿这次也是运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