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颜酡之春阳·别篇·九秋· 续篇· 青霜筵(12)
男孩媚态横生地嘟嘴然后撩起裙摆,踏一字步扭捏走来。
金笼里的鹦鹉陡然一声尖叫,断弦的凄厉。
男孩在回头的瞬间发出一声惊惶惨叫,吓得坐倒。
被抓出笼子的时候,鸟已经渐渐僵冷。脖颈垂到翅根,软如泥,被扭断了脖子。
逗弄过它的那个人早已离开,超过一个钟头。
德尼洛大声叫骂班特滚进来,“你说拉塞尔的那个人身手很好?”
一个钟头前作下的手脚,此时见效。时间掐算极其精确,那扭断鸟颈的手法更高明得恐怖。
德尼洛转圈,一圈圈几乎踩烂波斯地毯。“带人去盯着拉塞尔,越多越好。顺便让他做不成生意。下星期一之前他不妥协就动手。你知道怎样做。”
哪怕派一支军团去,也要干掉他,把Jackal Yan给我弄回来。
七十二小时之后,有些事情天翻地覆。
浴缸里满满的水,暖而清。洒进一把浴盐,渐沁出甜蜜香气。层叠的水雾云蒸霞蔚,附上肌肤。
颜苏同微微叹息,腰间一紧,晏雪的气息贴在颈间,分外清晰。
“今晚是柑橘柠檬草啊……同同,心情不好?”
德尼洛在卧室转了一圈,开始吼叫男宠的名字。“米尔卡!”
床头柜上一只巨大纯金盘子,盛了一条黄金和珐琅塑成的波斯战船。是他钟爱的玩物。他恋物,美丽的男人也是玩物,且活色生香。他想着奥立维·拉塞尔身边那个看上去便极尽柔软的东方美人,下腹陡然有热流汹涌。他继续吼。
“米尔卡!”
答他的是一声尖叫迸起在浴室。
东方男子清瘦背脊如丝色的瓷。晏雪十指织在颜苏同胸口,自身后将他环抱。浴室的镜光影模糊。馨香水中浸了一对缠绵人鱼。掩耳盗铃亲吻换来一个欲迎还拒耳光,很轻。
“少乱动……白痴。”
晏雪将唇压紧颜苏同右肩胛,刺青消失的位置开着一簇嫣红罂粟,照旧妖娆。
他低笑,吻轻柔游走。怀中蜷缩的人有清晰反应,一丝一缕都纤毫入微。爱人的身体是最灵敏乐器,娴熟挑拨时,那种美,刻骨铭心。
兴奋起来,纤薄肌肤充血,便重现妩媚纹身。红如春宵一夕愁无数梦无数。
今夜,他的反应尤其明显。
晏雪含住颜苏同耳垂,轻柔呢喃。
“你又杀了人?”
颜苏同反手掐紧他手臂,低低答,“倘若你认为那也算人。”
米尔卡一声接一声地尖叫,歇斯底里。德尼洛冲进浴室,浴缸里放满冷水,血红。
一个人反绑着浸在里面,嘴里堵着的却是他自己的一只手。
米尔卡已经瘫软在大理石地面上开始呕吐。
德尼洛一步步退出浴室,猛然回头。床头的黄金盘子上竟多了一张白底红花盖巾。
盘子里的东西明显已不是那条船。
他突然看清那盖巾是一件染满血红的白衬衫。他不由自主开始发抖。
保镖们冲进来,其中一人揭开衬衫,所有人都露出那种恐怖同厌恶混合的表情,哭笑不辨。
那条昂贵的船模不知去向。盘子里还在渗血的,是班特身上曾经可以证明他还是男人的某一个部分。
船模浮在水上,被指尖轻轻拨弄,悠然转了个向,漂向颜苏同胸口。
晏雪俯身过来摩挲他脸颊。他微微眯眼,半躺在晏雪怀里,困倦如猫。
额角抵住额角,晏雪轻笑,“你可真淘气。”
颜苏同哼一声,陡然来了兴致,用力顶着晏雪。湿漉漉刘海下俊挑的眼,尽是傲气。
晏雪嗤嗤地笑,突然放松。长发在水上扫出一片旋漪,缠上肩头。
又一个温柔陷阱,捕到一只妖娆的兽。颜苏同跌在他肩窝。仰头,雾水流连,视线水彩般渐渐融开。唇上是爱人精细噬咬,有一点惩罚的意味。
颜苏同自然而然张开嘴唇。这一刻,灼灼细焰漫身,水压不下也融不尽。杀戮与情欲的快感总是异曲同工。
漆黑瞳孔,透着单薄氤氲。水气朦胧,软弱且放纵的味道。
他喘息着拗弯腰身。晏雪的吻烫过颊上灼灼桃花,一路向下,婉转撩拨。水波流荡,一重重细浪泼溅。水湿肌肤镀着激烈红晕,流光泛彩,交颈缠绵如并生的鱼。
“晏雪匆……”咬紧的唇沁出低柔呻吟,“……你这个家伙。”
晏雪轻轻地笑。
宝贝,我来交保护费啊。
家庭医生来到时,只来得及给德尼洛打一针镇静剂。地毯上一片片潮湿污迹,抬走班特尸体的人心头充满魂飞魄散预感。德尼洛冷静下来。巨大的两脚蜘蛛坐在沙发上凶狠吸烟,迅速考虑前因后果。
显然这是出人意料示威。这般残忍且灵巧,杀死班特,神不知鬼不觉潜入自己卧室。
明明白白威胁。
凭这手段,要对自己下手也是轻而易举。难怪奥立维·拉塞尔有恃无恐。
他狠狠碾熄烟蒂,嘶哑着声音唤来管家,吩咐下去。
晶蓝长发犹半湿,耳鬓厮磨,尽是春情寥落。
“猜猜看……”颜苏同懒洋洋枕在晏雪胸口,“那只老蜘蛛下一步会怎样。”
“他怎样,我不关心。只是你还想做什么?”
颜苏同低声嗤笑。“看他是不是找死。”
晏雪微一用力转过他来,面庞偎贴,眸光相印,轻轻说,“我们离开这里好了。”
颜苏同几乎跳了起来,回手掴他一记。晏雪缩了缩头,苦笑。那一个耳光不痛不痒。怀里人一双甜润眸子狠狠瞪着,柳叶眼满是戾气。
“我这辈子还没给谁吓住过!”
晏雪笑起来,这次是真心欢畅。他自然知道怀里拥着的是只怎样的兽。蓝豺嗜血,况他已非常人。
只是爱。他那婆娑隽永,婉转承欢,只是对了自己。其他人一旦犯了颜苏同暴戾性子,后果不堪设想。
晏雪叹了口气,衷心怜悯德尼洛。
随同去玩好了,自己不过是个自私的家伙。这日子安闲过分,有热闹不看,太划不来。
晏雪知道自己根本无需多虑。想离开,不过是懒得同西西里人计较。年华短暂,这一世,只愿跟心爱的人长相厮守,偏有人不知好歹打扰。可惜对方不晓得自己惹到了谁。
次日,德尼洛的请柬送来。在他豪宅举办巨型酒会。颜苏同拿请柬折了飞机,扔进垃圾箱。
他神色恼怒,转向缪斯乔。“有没有时装目录借我。”
“要玩就玩大的。”他狠狠地说,“这可是他自找,怪不得我。”
晏雪皱眉。颜苏同出手威胁,已是怒了。德尼洛若是知三分好歹,就此住手也就罢了。偏偏对方仍不死心,绰号蜘蛛的男人必然有织网天性,只不知道那天罗地网到尽头,终究勒紧谁的颈子。
当夜柠檬花香诱人,甜蜜如乳。巴勒莫名流齐集,其中不乏身份暧昧,利益冲突。酒会以副省长的到来作为第一波高潮,华服靓妆,绅士淑女,今夜都扮演亮晶晶昆虫,在八角透明的蛛网上爬来爬去。那是晏雪的感觉。
他和他的伴侣惹起一阵不动声色的沸腾。来宾中大概半数都晓得德尼洛同他的纠葛。故此晏雪的出现分外惹眼。另一半人纷纷打听他的身份,更多人目光则投向他身边那个高挑妖娆的丽人。
那女子黑发蓝眼。齐耳的短发柔软如猫,眼色在月光里扫出一痕沉默森凉,有古波斯月下美人的风度。短腰高领的刺绣上衣和低腰长裙间裸了一片肌肤如丝,被一条珍珠串编宽带隔得欲隐还现。细腰不盈握,高开叉软缎长裙色泽奇艳,一种浮世绘上黎明前山水相连的蓝。
她随在晏雪身边,几乎还高出一些,神色如画。
她也许并不是很美,亦有些过分安静,却一出场便占尽风流。
男人们的目光更为贪婪。
她的确静,却静如冰中的火。不动声色,野望勾缠汹涌,最动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