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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据(46)

作者:闻大俗人 阅读记录

晏珩西沉吟片刻,回绝了刘秘书:“不用。其余的我会看着办。”床上用品和洗护类目还是他亲自置办比较好。

交代完事宜,晏珩西欲按下吊灯的开关时,蓦地停下动作,折返回床边。对着一整面封闭的墙体,晏珩西有短暂的静止。

天花板正中间的吊灯过于喧哗,晏珩西只觉得被头顶的冷光照得有些烦躁。人都是趋利避害型生物,追逐光和热是本能。晏珩西也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却早早地丧失了逐光逐热的本能。如果筑起一座城墙,对画地为牢乐得其中,对作茧自缚也照单全收,何况城墙无坚不摧,只要阳光不能直射作为小小的代价,来拥趸战无不胜的无情,去磨平所有呼啸穿空的叵测。

晏珩西觉得这很值得。

他从来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也习惯了像个软体动物蛰居在昏暗的洞穴里,从不为了别人去踏出舒适地带,打破划定的界限。

可是他的小朋友不会喜欢这样的地方,四面都被隔起,水泥把空间封闭,墙壁把氧气焊死。

墙壁的漆似乎刷得很好,白色纯度极高,散漫的反射忽然之间变得刺眼,刺得晏珩西心头隐隐不安宁。

“还有,这面墙上,装落地窗。”

“好的。我随后联系师傅来您这量尺寸,以便定制合适尺寸的窗户。”

“太慢了。”晏珩西提出异议,“最好是现成的,明天下午四点前要整改好。”

“这么着急?”

“确实着急了一点。”

晏珩西听到韩琛要出院的要求时,心里是意外的。韩琛不想一个人躺在医院里也能理解。小朋友倔强惯了,什么事情都不肯依赖别人,眼下躺在医院里又麻烦自己的秘书又赖自己的照顾,自然是不愿意的。况且,病人只能眼巴巴看着窗外度过时间,还没有家属在旁陪护。

晏珩西想起自己姗姗来迟时看到的韩琛,穿着和其他病人一样的蓝白条纹服,靠在床头,像株生病的植物,侧脸望向漆黑的窗口。

寂寥又冷清。

晏珩西有时候觉得韩琛真的很会拿捏他,不然怎么随随便便就能叫他恻隐又怜惜。韩琛说想出院的那一刻,他就生了叫人过来一起住的想法。于是大晚上的还叫来刘秘书,叫人赶紧把需要的东西置办好。

时间是急促了些,晏珩西甚至多付了一倍的价钱叫来了两倍的人,来缩短窗户的安装时间,还雇了保洁人员,给整栋别墅做了一次大清扫。所幸结果是令人满意的,韩琛住进来的时候,床也有了,窗也开了,清洗完身体下来时,身上还有一丝自己惯用的香薰味道。

就像在青年身上打上他的标记。

这个认知让晏珩西很愉悦。以至于本来只是单纯帮韩琛上个药,却在察觉了青年的反应之后,好心情地帮人口了。

对着伤患什么也都做过了,晏珩西还要厚着脸皮和人一起睡觉。韩琛躺下来的时候,晏珩西却不想那么快入睡了。那一刻的感觉很奇妙,像托着一尊刚久不见天日的青铜器,来到博物馆的馆藏里。他不能放手把古董放在透明的柜子里,但愿意把东西捧到韩琛面前,让他把斑驳的铜绿看个清楚。

“你呢。”

“什么。”

“不跟我讲讲你的事情吗?”一个故事换另一个故事,这很公平,况且晏珩西也着实好奇他钟意的小朋友,童年又是一副怎样可爱的样子。不过韩琛显然不打算袒露自己的过去,避重就轻道:“我没养过猫。”

晏珩西忍不住笑道:“除了这个呢?”

“也没养过狗。”

“嗯,没养过猫也没养过狗。我们韩琛怎么这么乖。”

“不是。”

“嗯?”

“没什么。”韩琛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晏珩西和青年面对面躺着,昏沉的黑夜里呼吸声克制地飘起。

“我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和所有在福利院长大的孤儿一样,从小被院长照顾长大,领着福利院的救济生活,上学。”

“再后来的事情想必您也查得差不多了。”

“您如果对孤儿的生活感兴趣,可以亲自去一趟城南的福利院,看看那里的孩子是怎么度过每一天的。”

狗崽子。还是一如既往地擅长破坏氛围。

“我又怎么招你了?”晏珩西伸手点了点韩琛的额头,“韩琛先生,脾气怎么这么坏,嗯?”

心满意足地听到韩琛迟疑的回答:“我没有……”

这份愉悦一直延续到了第二天。

晏珩西醒来时没摸到人影,这次却习惯了对方的缺席,只觉得韩琛又是早早起来给他做早饭了。

果不其然,男人来到厨房门口时,就看见青年站在料理台前忙碌的身影。心念一动,晏珩西极自然地就张开手臂从身后抱了上去。

韩琛身上的味道很清爽,很好闻。腰也很细,很好抱。

早饭也很完美。难得花上一个小时准备的精致早点,因为韩琛的在场让人更有食欲。

得到青年对料理的夸赞,这顿早饭似乎更加完美了。

晏珩西心里想道。

第48章 柠檬(上)

韩琛弯腰捡起一件件乱扔的衣服时,也觉得这段日子有些荒淫无度了。

事情的起因是两颗柠檬。

韩琛在搬入枫蓝湾之前,已经在医院里躺了七天,经医生确认没有大碍才允许出院的。在晏珩西家里又待了一个星期,伤口已然好得差不多,虽然期间少不了被男人这里吃吃豆腐,那里占占便宜。而除了亲亲抱抱,晏珩西把韩琛照顾得很好,顾及韩琛的伤口,一日三餐不是浓熬的热粥就是丰富的轻食。

晏珩西似乎一下子多了很多时间。早上两人一起用餐,中午晏珩西去了公司就叫了福瑞楼的吃食送到枫蓝湾。韩琛下午有时还需要替晏珩西签收料理的食材,一一分类放到冰箱里,男人回来时就能在脱掉西装外套,挽起衬衣袖口之后,给他准备一顿清淡又美味的晚餐。

啊,晏珩西回来的时间也变得固定,且很早。六点半成了一个锚点,韩琛准时拉开别墅的大门,就能见到刚下班到家,西装革履的晏珩西。如果两人对上面,男人还会笑着搂下韩琛的脖子,给他一个傍晚时分的亲吻。

晚饭过后,晏珩西有时会端着两杯果汁出来,橙子榨汁,兑入新鲜的芒果汁,再压碎半个柠檬,作为餐后的饮品,有兴致了还会拉着韩琛上楼去看电影,一部电影结束,又差不多将近十一点,男人就会顺理成章 地叫韩琛睡在自己房间里,或者找个换药的理由,再度顺理成章 赖在韩琛房间里;有时却不会有一起坐下来的时间陪韩琛吃完晚饭,转身就进了书房,韩琛恰巧路过,撞上晏珩西出来喝水的时候,还能透过大开的门口,看到桌面上摊开的文件。

怪不得回来得早了,原来是把工作带回来做了。

韩琛问过晏珩西,为什么做饭这样的小事还要亲自动手。男人时间宝贵,明明雇个厨师或者叫现成的送过来,都比自己动手更具效益。

彼时晏珩西正在客厅的长台上冲咖啡,听了韩琛的话,只是转过身来,说:“苏富比的拍卖会上,你一眼相中了一株郁金香,并且幸运地把他带了回来。很美的一棵植物,但是受了伤。他美丽的花叶病变发斑,埋在土下的鳞茎严重萎缩,需要时时照顾小心看护,不然就会完全枯死。你带他回来不是因为花朵的昂贵,而是遵从自己的心意。”

“这种情况下,你会因为自己的忙碌忽略他吗?”

顺着晏珩西的话,韩琛想起了住院时那个冷酷又美丽的梦境,他知道草木的柔弱,也不忍风雪的肃杀,答道:“不会。”

“同理,”咖啡粉吸水膨胀,逸出淡淡的醇苦香气。晏珩西把着冲壶一圈圈往滤纸中冲水,看下壶中的咖啡漫过标线后,轻轻摇了摇壶里的咖啡,隔着袅袅的白雾看向韩琛,说,“我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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