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两人之间的黑雾完全被驱散, 在香灯燃放的光芒里能清晰地看到彼此的时候。

明珊的嘴角缓缓地翘了起来, 冰冷的面容上染上一丝邪异, 似乎正注视着已经误入陷阱的猎物。

一瞬间，男人脑中警铃大作，他转身要退，然而却还是晚了一步。

明珊周身霎时亮起耀眼的金光，炽热温暖的金光瞬间将香灯吞没。浩瀚的功德之力将香灯冲击得四分五裂, 几乎是瞬息间, 男人手中的武器就土崩瓦解。

这些金光如有实质, 凝聚出一柄功德之剑，毫不留情地朝他劈了下来。

这世界最仁慈的力量也是最坚硬的力量，男人清晰地感受到功德之力轻易地撕破自己的身体，就连他手中的鬼鞭也没能幸免，先一步被功德的力量崩碎了，伴随着几声凄厉的鬼啸，男人从半空中跌落在地上，他看到明珊缓缓降落在他的身前，居高临下地问道：“我这满城的功德，你还满意吗？”

“呵……”男人艰难喘息着：“也好……千年前我杀你，千年后你杀我，我们扯平了。”

“是吗？”明珊淡漠地望着他：“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弱？”

男人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明珊微笑：“我期待和他（她）的见面。”

男人在不甘中停止了呼吸。

明珊的一剑直接斩碎了他的魂魄，尸体却保留了下来。随着他的死亡，覆在他脸上的一张张面皮也跟着脱落。

最开始是棱角分明的青年人，接着是眉眼慈和的老者，沉静严肃的女人，以及一脸正气的周先生……这位周先生是明珊在叛逃的黑白无常记忆中看过的。

孙家的李代桃僵，两个无常的叛逃，利用猴子抢桃花，引诱李纬成为恶鬼……桩桩件件都有他的身影。

看来是很重要的人啊！

这也算间接地重创了对方，明珊心情不错。只有一点，明珊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顶替幕后的那个人，把这一切都背在自己身上。

暂时想不通，明珊放弃，转头去看应宇均那边。

三头婴被火光完全吞没，属于婴儿的哭声逐渐微弱，最后到消失无踪。但应宇均的状态也不算好，血符太消耗精气，他现在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血色。

明珊飞身过去，念了一个止血咒封住他的伤口：“你真是不要命了！”

应宇均低头看着自己快速结痂的手指：“我其实后悔了，不应该拒绝老观主，应该和他学习道术。”

这样，在那个人用调笑般的口吻嘲笑你的死亡时，我可以亲手去杀了他。

明珊不知道他曲折的心思，只随口道：“你现在学也不太晚，天赋在那里摆着呢。”

说完，就觉得旁边有道阴郁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偏过头，就看到汪宁绍可怜兮兮地问：“师父，你说我是废物吗？”

他今晚被打击到了。

明珊：“你比废物强，别妄自菲薄。”

汪宁绍：“……”完全没被安慰到。

但他也意识到了，自家师父绝对不是一个谈心的好对象。

他仰头看着明珊飞到了青铜漏斗之上。

现在青铜漏斗的红光没有亮起，看不见里面的孩子，也听不到里面的声音。明珊描绘着上面的符文，在脑中勾勒出它完整的样子，只是绘制，就有种浩瀚的气息透了出来。花了一些时间弄懂其中的关窍，明珊解开了这道符箓。

青铜漏斗上再度亮起了红光，这次却是平和很多，随着红光流转，青铜漏斗变得越来越透明，里面的小孩也逐渐变得清晰，惊惧地哭声也从里面传了出来。

明珊朝他们伸出了手。

被困在漏斗里的小孩也看见了这个奇怪的姐姐，但这么久的遭遇让他们宛如惊弓之鸟，什么都不敢太相信，唯独一个孩子大着胆子，迟疑着把手递了过???去，不过他的手到了漏斗内壁前就停了下来。这时，外面那双白皙的手穿透了漏斗的内壁，握住了他的小手，把小孩从里面扯了出来。

另外四个小孩一见，也慌忙地朝明珊伸出了手。

明珊把他们一个个拉出来，用鬼力托着他们降到了地面上。

姑获鸟也从两个石磨中飞了出来，抱起其中一个小男孩，仔细检查了他的身体，确定他没受伤后，很快利用自己的专业技能和这些小孩打成了一片。

这些小孩不再哭闹，也省了明珊的事，她还真没学过怎么带孩子，到时候只能选择用武力镇压了。看着这些小孩在姑获鸟的身边重新绽放笑容，明珊也不得不承认术业有专攻。

应宇均来到了她的身边，低声问：“你是在等什么人吗？”按理说事情已经解决，他们可以立刻离开这里，但明珊显然没有这个意思。

“不是人。”明珊说。

应宇均没有再问，因为就在明珊话音落下的档口，有阴冷的气息在这片空间里荡开，已经和冥司有过多次接触的应宇均清楚，这是阴差过来了。

从浓郁阴雾走出来的是负责这片区域的黑、白无常。

两个无常见到明珊后先拱手道谢：“不久前我们收到幼童异常死亡的通知，听到你的消息立刻就赶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明珊：“我现在有个猜测，需要先验证一下。”说着，她看向了白无常：“先用名簿查查这个人的身份。”

明珊把两个无常带到了那具无名的尸体前。

白无常虽然不知道明珊究竟有什么打算，还是很配合地照做了，用手里的名簿对准了尸体的脸，攫取对方的气息以便返回生死簿系统。

大约一秒后，名簿当中的空白页闪了一下，但是预料中的信息并没有出现，上面依旧是一片空白。

白无常愣住：“这什么情况，生死簿系统出错了？”

黑无常：“你再试一下。”

白无常又试了一遍，结果和之前一模一样。

从业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类事。白无常已经打算写反馈报告了，却听明珊沉声道：“生死薄系统没有问题，是这个人有问题，他是拼凑出来的容器，游离于生死之外。”

白无常笑了：“这不可能！生死薄上没有记录的只有神。”他指着地上的尸体：“这能是神吗？”

明珊瞥了他一眼：“不是神，是跳过轮回的人造人。”

这话就更不可思议了。黑无常和白无常面面相觑，黑无常沉着脸道：“这玩笑不好笑。”

明珊：“我没那么闲。”

旁边的汪宁绍听着双方的对话，只觉得脑中飞快闪过什么，但他没抓住。

正当他还想再寻找那种感觉的时候，就听到应宇均呢喃一般的声音：“周太太的孩子……”

第149章 若木

“我的孩子是容器？！”

周太太的声音忍不住尖锐几分, 她捂着肚子站起来，良好的教养让她没有大喊大叫，只是强压着愤怒对汪宁绍说：“请你出去。”

汪宁绍抓了抓头发, 为难地看向了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但面容却更加深沉的周先生：“我说的是真的, 我和我师父刚解决了这件事，我连夜坐车回了首都, 就是要让你们知道真相。”

周先生比周太太冷静很多，没有疾声厉色, 只不过投到汪宁绍身上的目光很有压力：“你有证据吗？我们不能因为你说的什么不被天地承认的话就放弃我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

汪宁绍想了想，看向周太太：“你们认识的那个大师给你们吃什么东西了吗？”

“没有。”周太太没好气地说：“人家和我根本没怎么接触，你可以放心了。”

“那你怀孕前吃了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吗？”汪宁绍也不怕周太太的冷脸，继续问。

周太太刚想说“没有”，但即将要脱出口的话猛然卡在嗓子里。她忽然记起来，之前和她一起常喝下午茶的郑太太带了一份自己做的肉羹汤，她本人是不喜欢这些东西的, 但是那天的肉羹汤味道特别好，她破例吃了一碗，甚至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 现在想起来, 都能感觉到它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