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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獍徒(5)

作者:清金钩钓 阅读记录

萧寻章问面前的禁军:“可有关系?”

禁军点点头,萧寻章叹口气,说:“让他进来吧。”

晋王派来的小厮还未开口,萧寻章就说:“我已知晓了,具体是何情形,你二人详细说说吧。”

二人互相看看,最终晋王的小厮开了口,说:“王爷,我随行晋王一路,还是我来说吧。”

萧寻章听他描述情形,不自主地为自己斟起了茶,转眼间壶中水去了大半。

其话毕,萧寻章放下茶盏,说:“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复命吧。”

来通报的二人走后,萧寻章对着一方残局沉吟半晌。良久,搁下笔,叫来杜管事,问他:“杜伯,你说我若是请位名师来教导谢怀御,会不会好一些?”

杜管事毕恭毕敬地说:“王爷,小主子在江南就是名师启的蒙。”

“不。”萧寻章摇头,说:“还不够有名。”

他恢复了无波无澜的神情,说:“罢了,日后再谈。让酌烟去枢密院,把那位小主子接回来。”杜管事答应了一声,正要离开,又被叫住,听萧寻章吩咐道:“记得让酌烟在外头多逛会儿。”

枢密院参照的是寻常四合院的结构,过了垂花门才是办公事的地方。谢怀御和邓景年是来听训的,自然只能在外头一进门的小间,听国子监调来的夫子讲文修性。

夫子在上面讲道:“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1]”

两人在下面老老实实地低头对着书册写字,俨然一副难兄难弟的样子。

邓景年传来一张纸条:“说真的,你为什么要打我?”

谢怀御看了,不理他。

邓景年继续传纸条:“不想说算了,脾气怪得要死,跟摄政王一样,以后我绕着你走就是。那今日为何凑巧是虞指挥,你总该知道吧?”

谢怀御回他:“我不知道。”

邓景年惊奇道:“你怎么能不知道?我开始还当他是来给你撑腰的,结果他竟把你一道抓来了。”

谢怀御写道:“他为何要给我撑腰?”

邓景年回他:“因为他隶属枢密院啊!你家那位摄政王,监国前是枢密使啊!如今枢密院无正使,统筹事务的是先前他的副使,那不相当于枢密院还在他手上!他竟一点都不告诉你么!”

谢怀御:“哦。”

邓景年感到这小子跟先前与他打斗时变了个人一样,明明应该是对方更激动才对。结果他现在恨不得力透纸背:“‘哦’是个什么意思?”

谢怀御皱眉:“连我是他的义子都是晋王告诉我的,你说呢?”

邓景年:“哦。”是我冒犯了。

度支司计相府上很快来了人,将他家少爷接走了。只是谢怀御觉得,邓景年走时看他的目光莫名有些同情。

随便吧,摄政王日理万机的,还得抽空去喝酒,哪有功夫管我。谢怀御心中却莫名有些丧气,夫子讲的话一句都听不进去,心里盘算起来:夫子在讲学而篇的内容,学而篇共十六章,大概听完就能走了。若是还要往下讲为政篇,那只能寻个机会尿遁了。

他向窗外望去,恰巧看到酌烟终于姗姗来迟。

谢怀御心知将他晾在枢密院定然是萧寻章的意思,邓景年也未入官场,没有必要诓骗他,依他的说法,只怕是谢怀御前脚刚被带走,萧寻章后脚就在摄政王府知道了。

因此他也没有怪罪酌烟的意思,只是脸色沉沉的,上了车也一言不发。酌烟在前面驾车,隔着厚实的帷幔,也能感受到小主子心情不好。

他向车厢中赔笑道:“小主子切莫怪罪,只是雪天实在不好赶路。又绕路去买了桂花甜酒酿,正是人多的点,奴才也等得心焦,这才来迟了。”

谢怀御四下一瞥,果然看到了放在角落里的酒酿,他闷闷地冲车外道:“怎么非要你去买?他怎么不自己去买?”

这话听着大逆不道,酌烟哪敢置喙,只说:“王爷今日在府里等小主子用晚膳呢。小主子心中憋闷,还是去同王爷说说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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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论语》。

第4章 夕飧

孟冬昼短夜长,谢怀御离开枢密院时还有隐约天光透过薄霞,待到下车入府,已是月上梢头。

朔风卷起庭院飞雪,凛冽入长廊,清辉薄满地。谢怀御面无表情地跟着碧桃前去正厅。

正厅少有地透出暖融融的光来,无他,皆因楚王府往日实在冷清。寻常大户人家,阖家亲眷依例是要围坐正厅用膳的,再有女使侍立身边或者往来忙碌,顿顿都是热闹景象。

然而萧寻章是个去金缕阁都要独开厢房,从不要人侍候的寡淡性子。回了府也鲜少开正厅,只自己待在书房草草应付,是以此地岁岁孤寂更胜柴房。

正厅的门倏然开了,萧寻章修长的指节搭在门框上,小春信贴在他脚边,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来,看到谢怀御,张大嘴冲他叫了一声,可惜嗓音稚嫩,湮灭在了寒风中。

屋内烛光照在小春信的毛发上,黄狸明亮,暖如朝阳。萧寻章声色温和,低着头对小春信说:“小主子回来了,是不是?”

谢怀御跨过门槛,故意放慢了些脚步,看到萧寻章已经落座,他并不动,只站在一旁。

待到女使布完菜退下了,萧寻章才侧过身来说他:“倒是长本事。”话语间却听不出怒意,只是静静地等谢怀御的回答。

其实谢怀御见到他时就有话想说,可心中终究别扭,只觉得先时无一刻良机。此时萧寻章递了台阶,自然顺势就下了,谢怀御僵硬地说:“对不起。”听着就诚心不足。

萧寻章说:“这话你该去同行香游艺园的班主说去。别人在台上唱戏,你在台下演个全武行,真有出息。”

这会儿谢怀御看起来倒是格外温顺,他说:“是,我明日就去上门道歉。”

“嗯。”萧寻章对谢怀御的态度满意了,说:“明日道过了歉,就安生在府里待一段时日吧,静静心也好。”这是要关他禁闭了。

谢怀御心中不服气,开口就要辩驳,想了想又闭上了嘴。

萧寻章倒是注意到了,他问:“想说什么?”

谢怀御理智上觉得自己应该说“没什么”,但他实在不忿。少年心性是心直口快,他再早熟也难以圆滑到彻底压下所有情绪,只能在心中多拐上几个弯,然后语气古怪地说:“想来你在朝中艰难,否则怎么由人乱嚼舌根?”

其实他不在意受罚,他愿意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受罚,但若是因被曲解的缘故,他只会觉得不甘与委屈。

“哦。”萧寻章了然了,他素知外头那些有关他真假参半的传闻,但他一向不放在心上,想来是又有人谈论起来,说话不好听,被谢怀御听见了。

你竟为了此事出头,他看着谢怀御,思量间眼角微眯,他想,真有意思。萧寻章问道:“你从前在江南从未听过那些事吗?”

他听出来原因了,谢怀御转念间想道。他一下子明白自己先前那点别扭是怎么回事了,比起向其道歉,他更希望萧寻章能知其所云,即便话语再拐弯抹角。

萧寻章无意间捋顺了他的毛,他遂了意,答话显得将心比心起来。

他迟疑一下,说:“我住着你的宅子,自然没人会来说你的闲话。”

这话听着贴心,萧寻章暗笑,语调都比先前和缓了,他说:“那就是在宅子外头听过了。那时也为这事与人比划么?”

谢怀御利落地答道:“没有。”

萧寻章说:“那怎么进了京,这么沉不住气了?”

这话问得谢怀御哑口无声,他彼时只当是自己一时冲动,做便做了,错便错了,他心知是自己能承担的后果。而萧寻章如此一问,他也不知自己为何沉不住气。

他答不上话,却想起另一桩事来,模棱两可地说:“晋王说,你认我做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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