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难平(48)
也就这时候陆明会唤他“楚江”,平日里都是连名带姓喊他。
陆明歪着脑袋瞧他的样子可真诱人,梅楚江忍住心中不该升起的欲/念,慢慢地眨了眨眼。
这绝不是酒醒了的样子。陆明叹口气,哄孩子似的说:“我们先净脸,再洗脚,然后关灯睡觉好不好?”
梅楚江没说话,任陆明牵着他坐回床边,收拾完了替他脱了外衣,叫他先睡。
等陆明洗漱好了回来,就看到那傻子还坐着,风从大开的窗户吹进来,连他都冷得发颤,更别说只穿了中衣的梅楚江。
不能跟醉鬼计较。陆明先把窗关了,留了点缝,再点了炭盆,最后把梅楚江按进被窝,熄灯就要爬上自己的床。
腰却被抱住了。
行,又开始了。他怎么忘了喝醉后的梅大爷肯定要和他睡一块儿来着。轻而易举被扯进另一人的怀里,陆明再次感叹了一下自己的劳碌命,然后很快就睡了过去。
他一会儿还要回主人那边守夜呢。
梅楚江抱着心上人,借着烛火细细描绘怀中人的面容。陆明有一双猫一样的眼睛,睁开时又大又圆,总是不自觉的勾人。
唇也是小巧粉嫩,跟女子一般。
该怎么办呢。主人为了心上人,敢去武林盟抢亲,而他,心上人就在身旁,却提都不敢提。
他把脑袋埋在心上人的肩头,深吸了口气,浑身燥热不已。
陆明,陆明……
第37章 前奏
雾居山久违地热闹了几回。
先是教主成亲,教中弟子办了回喜宴,后是除夕夜,烟火子时后还不停歇。
守岁是件稀罕事,姬挽青靠在窗边,怀里搂着自家夫人,竟有些难得的高兴。
秋云尘也是第一回 在武林盟外的地方过年,他望着天空中稀疏的星子,心里有些怅惘,也不知顾叔叔和百叶先生正在何处。
近日里武林正道痛骂魔教的信一封封送至雾居山下,若不是姬挽青下令不得妄动,怕是送信的使者早就去了黄泉。
陆明举着又一封信函来到主屋,轻轻放置在桌上,准备离去。
就听主人道:“不是说了,这些东西烧了就是,不必再拿过来。”
别的陆明都做主烧了,可这封不行。他看了一眼靠在主人怀里的秋盟主,神色有些莫名,“是武林盟送来的,代盟主顾萧满此刻正在山下,说要与主人谈谈。”
武林盟来了可不止一回了。年前就在山下叫喊让雾居山交出秋盟主,只是碍于那道深渊,一直无法靠近而已。
陆明瞧了瞧那位窝在主人肩头睡得极沉的秋盟主,实在无法将其同武林盟口中的“囚犯”二字结合在一起。
主人虽给人喂了药使其不能动用内力,不允许下山,但除此之外,其他的哪怕再过份都一概应允。
就算是半夜渴了饿了,主人都会亲自倒水下厨,让他时常觉得主人是不是壳子里换了个魂儿。
武林盟几个字成功唤醒了熟睡中的秋云尘,他不过是略微动了动,姬挽青就示意陆明把信送到他手中。
信中的意图很简单。武林盟想要从魔教教主手中换回他们的盟主,与此相对,就看雾居山的条件了。
这无异于割地赔款,也不怕对方狮子大开口。姬挽青手掌抚上怀中人的发丝,将完全展开的信里内容看得一清二楚。
他不可能放秋云尘离开,至少现在不能。
在他还未彻底明白自己心思时,他可以毫不犹豫抽身离开回到雾居山。可那些日子里,每到夜幕降临,他就不可抑制地回忆起秋云尘陪伴在他身旁时的情景。
情之一事,触之即亡。
他从未如此失控过,哪怕是当年得知他会被重明教余孽抓走的真相。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残忍、冷漠,视人命如草芥。才能在这人/吃/人的重明教里爬出头,练就一颗异常冰冷的心。
当它住进了另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就注定逃离不了。
感觉到握在腰间的手越来越紧,秋云尘扔掉那封信。他脱离姬挽青的禁锢,赤脚踩在铺满整间屋子的地毯上,随意披在肩上的轻衫要落不落,露出肩头大片痕迹。
“夜深了,我要去院子里。”
他神态自若,不为这封信所动。眼看那双脚就要踩在后廊的石台上,姬挽青几步越过拦在他们中间的屏璧、烛台,把人拦腰抱起,大步走向后院里用屏风围了三面的汤池。
陆明被无视得彻底。
这时辰去泡暖池,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清清楚楚。捡起地上的纸,他往烛火上一放,待快燃净了,就扔进旁边的火盆里。
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武林盟的人愿意待着就待着吧,不理就是。
*
近几日雪越发大了。
后院里的松柏都盖上了一层白,碎石铺就的小道连接着汤池和游廊,中间是一座六角亭。两侧立着石雕仙鹤,两只仙鹤体内中空,此时正燃着烈火。
它们正对着正中结了冰的池塘,木桩根根矗立其中,露出狰狞的倒刺,那是姬挽青用来练武的。
四周堆积着,即使每日都有人清扫,也来不及清扫完全的雪层。
靠墙这侧的汤池外,是个形似树根的摆件,通体墨黑,横着放置在地,摸上去光滑细腻。
北域难得见到如此秀丽的景致。雾居山更是在偏北一方,这里的人大多肤色白皙,也比别处的要高壮一些。
姬挽青并非北域人,只是很白,身量颀长。虽不壮硕,却也有习武之人应有的力量。更何况他的武功还很高。
秋云尘只盯了离他有些远的人一眼,就往院子里的各种珍奇饰物上看。然后想起前几日听左教使又在抱怨主人让他去采买的事。
想来这院子里的东西都是特意为他准备的。开窍之后的仲玄确实对他很好,他也很喜欢对方的温柔,如果这地方不是雾居山就更好了。
不,是雾居山也好。
这样就不用考虑武林盟,也不必担起身上的责任,有人会为他解决好一切。
他趴在池边,手臂圈着脑袋,外侧一圈被水流冲刷干净的石头,此时触手生温。
缩头乌龟罢了。
姬挽青大半身子没入水中,合眼假寐。脸颊泛红,额角渗出汗珠的模样引得秋云尘双臂一展游了过去,把人禁锢在怀里。
姬挽青很美。这种美非娇非媚,外人看来甚至有些凌厉得过分,却让人更想把这朵长满刺的花儿徒手摘下。
若说秋云尘是落凡的神仙,飘逸出尘,不染尘埃。那姬挽青就是已堕入深渊,却又让人依旧高不可攀。
明明应该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又如此和谐地纠缠在一起。
暖池上空的雾气仿佛随风飘到了整个庭院里,熏得人脸红。
此番美好景致被快步跑过来的陆明打断,他垂着头,不敢往屏风后窥探,耳尖却明显得红透了。
“主人,谷长老和秦长老求见。”
*
这不是秋云尘第一次见到重明教的两位长老。婚宴上教中弟子与这两位都齐齐拜了他这个教主夫人,只是当时他没细看。
姬挽青将他安置在隔间里,陆明守在一旁。也不知挡住他的石壁是如何制成的,他可以透过中间细缝看到厅中大半,却听不到交谈的声音。
果然还是在防着他。
他当然不指望姬挽青对他完全不设防,就算是再亲近的关系,他们也是敌人。
他们可以日夜在榻上荒唐,他可以指使姬挽青为他下厨,可以不高兴的时候把人关在门外,却不能探听重明教的机密。
同样他也不会把武林盟的机密告诉对方。
左下方站着的是素有活阎王之称的谷狄英谷长老。谷长老今年二十有九,一身红衣十分张扬,脸上带着笑,眉间可见暴虐之气,整个人看起来很邪性。
这邪,连秋云尘都有所耳闻。
传闻谷长老早几年练功走火入魔,便得了疯病。发起疯来不论是敌是友,皆化作他掌中的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