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难平(35)
但为了照顾秋云尘,薛淮玉还是同他一起骑马。
秋云尘理所当然靠在薛淮玉怀里,连缰绳都不拉,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看得花寒和武林盟众人直捂眼睛。
顾萧满和百叶先生年纪大,经历得多,只是笑笑就罢。
大漠里偶有风沙,因此他们都戴上了斗笠,罩了轻纱,这样倒是方便秋云尘时不时的偷亲。
薛淮玉拿他没法,还得分出一只手把人揽着,只能随他去。
就这样走了大漠的半途,杀出一队劫匪,直取薛淮玉背在身后的浮生琴。
武林盟的人可不是吃素的,三两下就把这些人降服,但却没抓到一个活口。
秋云尘看他们行动整齐迅速,不像劫匪,倒像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想要浮生琴的人很多,比如之前围在布羌湖外的各门派,但有薛淮玉威慑,暂时打消了心思。
可杀手……这么多的杀手,又会是谁派出来的?
江湖中出了名的杀手组织只有一个——狄越楼。然而狄越楼行事高调,拿钱办事,每个杀手手臂上都会纹半只麒麟,明晃晃告诉别人杀人的是谁。
这些人身上,却没有半点痕迹。
“无论是谁,若不甘心,迟早还会再来,不必急于一时。”
薛淮玉附在秋云尘耳侧说道,并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也是。”秋云尘稍稍侧过身子,找了个舒适一些的姿势,把头靠在薛淮玉肩上,渐渐睡去。
如此不防备的样子,让薛淮玉的心跟着沉了又沉。他解开外衫给人披上,然后把人紧紧抱在怀里,又让马儿走得慢了一些。
途径西域内最大的一座城池时,离走出去也快了。武林盟的队伍在此地歇息了一个晚上,第二日一早又继续赶路。
到武林盟的那天,已经过了八月十五,但到处都还弥漫着佳节的气氛。
应秋云尘的要求,薛淮玉就在武林盟住了几日。此时的天儿已经褪去了炎热,加之武林盟还有些靠北,更是凉爽。
这几日秋云尘带薛淮玉去了松灵山老家。山上的庄园已经荒废了许久,杂草丛生,但屋内还算干净,一应用具都有,简单打扫下就可以住人。
花寒最近顾不上自家少爷了,成天往萧家跑,表面上是去教萧家小少爷习武,实际上除了二小姐一派天真外,谁都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萧家父母对花寒倒也满意,家在江南离得远,还是家中幼子,身上的担子轻些,以后若是二女儿真的嫁了,也不怕她娇蛮的性子顶撞公婆。
偏偏萧红缨一无所觉,只是觉着花寒这人奇怪,明明是来教导小弟的,怎么总往她面前凑,爹娘也是,也不叫人拦着,不怕这人耽搁她的名声。
要说萧红缨也不傻,对别的事挺机灵的,可她自觉自己还小,不到议亲的年纪,从没往这方面想过。
让花寒伤心的同时也有点庆幸,不喜欢他,总比喜欢上别人好吧。
秋家的房子在半山腰,往上些还有座别院,那里才是秋云尘常住的地方。
因此他们就在老房子里待了一晚,其后几天都住进了别院。
这种带心爱之人回忆儿时的事,总有一种隐秘的兴奋和喜悦。
蹲在荷塘边上,看塘里的荷花已经残败,只剩些枯枝败叶,有一种别样的落寞之美,秋云尘指着水里的雕塑,“我有一年过了新春,跑到这里来玩,不小心栽进去还磕到了,那上面到现在还有我后来拿匕首刻的痕迹呢。”
习武之人眼尖,薛淮玉一眼就看到了那座雕塑上的划痕,当时应该刻得很深,所以现在还看得到一些。
他靠在栏杆上,伸手抚摸秋云尘的发顶,“风扬那时几岁?”
“六岁?还是七岁,我不记得了。”
薛淮玉想了想秋云尘六七岁的模样,定然是个憨态可掬,招人喜欢的小孩儿。
秋云尘站起身,一把抱住身旁的人,“仲玄儿时是不是也调皮得紧?”
薛淮玉想了下他的六七岁,除了饥饿、痛苦,还有死人,好像没有值得高兴之处。
但他还是微笑道:“是。”
是,几岁时的薛淮玉上有父母、兄长,家中富裕,性子张狂,做事不计后果,因为永远都有人替他收拾烂摊子。
但他没有。
秋云尘说:“我实在想不出你调皮时候的样子。”
是么,我也想象不到。
薛淮玉不欲再回忆,他在秋云尘脸颊落下轻吻,“我们回去吧。”
翌日清晨,薛淮玉在软帐中醒来,窗外隐约有些光亮,他转头看还在熟睡中的秋云尘。
许是因为离他要走的日子近了,这几日秋云尘越发缠人,小心把压在他胸前的胳膊塞进被子里,他起身穿衣。
身侧没了热源,秋云尘迷迷糊糊睁开眼,只看到掀开一角的帐子外,薛淮玉后/腰处一只醒目的火红色大鸟。
随即帐子被人合上,一缕花香飘来,他又睡了过去。
院子外的围墙上坐了个人。
“姬教主日日沉醉于温柔乡,竟是连正事都忘了?”
薛淮玉整理好衣裳,不紧不慢坐在廊下,一只手撑着廊柱,背对着围墙,“祝影已经长好了?”
“怎么可能,不过才几月时日。”
“既然如此,你来这里做什么?”
商千羽含笑,“当然是来问教主安,月夕虽过了,但属下好歹也备了份礼,不得不送给教主。”
至于他为何会亲自大老远跑武林盟来……
商千羽望向紧闭的门窗,里面那个人,正一无所知的熟睡。他可以想象到,那人的身上沾满了多少薛淮玉的气息,他们可以相拥,可以肆无忌惮地说着甜言蜜语,而自己,却是局外之人。
手中的木盒差点被他捏碎,商千羽回过神,用内劲把其抛到薛淮玉身侧,然后转身跃上树稍,渐渐远去。
他不想在这里多待片刻,他怕嫉妒腐蚀他的内心。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杀人。
盒子里是四枚小巧的宫饼,最中间的小格子里,是根带血的手指。
的确是份厚礼,起码让薛淮玉心情好了不止一些。秦长老趁着他离开雾居山这些年,暗中培养了许多孩子,不过是想着哪天能坐上他的位子。
他对这个不在意,只是秦啸的手伸得太长,都伸到了他的地宫里,不得不罚。
盒子脏了不能再用,薛淮玉进了厨房,将宫饼都拿出来,放进干净的瓷盘里。
至于这根手指。薛淮玉摊开手,一只拇指大小的虫子从他衣袖里钻出来,嗅着血腥味儿,把手指吞吃干净。
厨娘靠在墙壁昏睡,等她醒了,只会觉得自己只是有些头疼,因而晕倒而已。
药效快过了,秋云尘也要醒过来了。
洗漱好,他回了屋,整理好散落在四处的衣物,放在床边,然后又静悄悄地离开。
秋云尘掀开帐子第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东西,不似锦阳城里卖的,格外精致。
推开门,薛淮玉正在院子里练剑。
逍遥剑法灵动轻盈,杀机步步,由薛淮玉使出来,更是有云端飞舞之姿,好看得紧。
转身从屋里拿出佩剑,秋云尘趁其换招的空档,持剑迎上,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
百来十招后,秋云尘堪堪败下阵来。倒不是他这么快就敌不过,而是这几日身子不适,力气耗得太快。
薛淮玉见秋云尘脸色不大好,急忙收手,把人抱回屋里,放在软榻上,身后给垫了个软枕。
厨房里熬好的粥并小菜很快就被送来,薛淮玉喂好了秋云尘,才吃了剩下的半碗粥。
歇息半晌后,他们回了武林盟。
薛淮玉要走,秋云尘也不留。他们两人,一个是武林盟主,一个是逍遥掌门,天各一方,谁也无法为了另一人不顾肩上的担子。
只是这最后一夜,秋云尘非要拉着薛淮玉去泡温泉池。
泉水在武林盟后山的林子里,小道上铺了碎石,两侧开满了扶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