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于黑色(42)
外面应该还在下雨,他听到了雷声。
任冬迎冷静的想,不管是谁,把他带到这里,总归不会是为了要他的性命。
这时候,已经掉漆生锈的铁门边传出咔哒一声,有人从外面进来了。
进来的人身形高大,戴着口罩和帽子,一步一步朝任冬迎的方向走过去。
任冬迎一直看着他。
他飞快从脑海里搜索身边这样体型的人,又一个个的全都排除掉了。
直到男人走到任冬迎面前,在他身前蹲下去,看了他一会儿,良久对他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还记得我是谁吗?”
开口的那一瞬间,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让任冬迎一下定在那里。
男人似乎很满意他这个反应,他轻笑着把帽子和口罩都摘下来,把脸露了出来。
陆之远凑近了他,轻声道:“好久不见,学弟。”
任冬迎呼吸仿佛都屏住了,他睁着眼睛冷静地看着眼前的人,可是思绪却跟着不能控制的汹涌记忆再次飘回六年前的那个晚上。
陆之远伸手在他脸上碰了一下,嘴角弯起来,甚至是有礼貌的:“吓到你了对吗,对不起,这不是我的本意。”
他这个笑本来应该该是和煦的,但是因为他脸上那条疤的缘故,就变得有些怪异。陆之远注意到他的视线,沉默了下,“很丑吧?”
“你想做什么?”任冬迎没回答他,哑着嗓子,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陆之远的目光顺着他的嘴角一路向下,喉结滚动,毫不掩饰自己的本能反应。他说:“想继续跟你做六年前本应该跟我做的事情。”
说完,他几乎是恶劣地再次看向任冬迎的脸,企图从他脸上寻找出害怕、恐惧、甚至是厌恶的反应,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任冬迎仿佛没有听到他说的这句,表情分毫未变,就连那双从来都漂亮的眼睛里也未曾闪过一丝的情绪波动。
陆之远的脸瞬间阴沉下来,他突然伸手捏住任冬迎的下巴,“怎么没反应?吓傻了?”
“你跟丛星泽什么都做过了吧?他怎么样,让你感觉愉快了吗?跟我试试吧,我也一样可以让你感觉到。”
任冬迎盯了他半晌,轻声说:“你真恶心。”
说完,他又重复了一遍:“你还是像六年前一样令我恶心。”
陆之远的表情仿佛凝固在了脸上,抓着他下巴的手一寸一寸收紧。任冬迎痛的呼吸急促了一下,但一声未吭。
良久,陆之远说:“原本想等事情结束再好好和你一起的。”
“但是现在看来,在这里也可以。”话落,他突然阴沉一笑,手顺着他脸颊向下,伸向了任冬迎的衬衣领口——
哐当!
铁门又被大力推开,开始跟任冬迎搭话的那个开车的男人突然闯了进来,一把抓住陆之远的手,警告他:“现在还不是时候。”
“现在正是最要紧的时候,等待会儿一切都安顿好,你想怎么玩都可以。”
陆之远的手停在那里,他看着任冬迎起伏的胸膛和闭上的眼睛,最后只是伸手帮他擦掉额角的冷汗,站了起来。
“条件他都答应了?”他转身问道。
“没有。”开车的男人说,“他什么都没答应,只说要当面聊。而且他声音听起来很稳定,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他隐隐担忧:“你说陆总那天是不是看错人了,或者是我们抓错了,丛星泽会为了他答应我们那么多条件?”
陆之远没有回答他,他最后看了半躺在那里的任冬迎一眼,阴沉道:“先出去再说。”
很快,又只剩下了任冬迎一个人。
铁门关上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任冬迎才慢慢睁开眼睛。
他整个人都像是泡在了水里,就连睫毛上都湿透。但他很快就沉静下来,有些艰难地顺着墙壁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
陆之远给他喂了药,任冬迎觉得浑身都软绵绵的,刚站起来差点就跌回去,好在及时稳住了。
大概是觉得他吃了药也跑不了,所以陆之远并没有把他的脚也绑起来。任冬迎在墙壁上大口呼吸,稳定了一点后,他才开始顺着墙壁一点一点挪动,试图寻找什么东西可以割开绑住手腕的绳子。
但是陆之远把空间里所有锋利的东西都收拾的很好,干干净净,任冬迎什么都没有找到。巡视半天无果后,他的目光落向了对面的窗户。
那是个落满了灰的玻璃窗,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任冬迎朝那边挪动着,直到靠近了,他才透过玻璃隐隐看到外面的景象。
仅有的一个白炽灯的照明作用有限,他能看到他们所在的工厂似乎是在一个山坡的最顶端,往下是一个很陡的斜坡,底下是成片成片的树林,很黑。雨下的很大,如果一旦到了树林里,在这样的天气里,结伴的人都有可能会迷失方向。
他的心里有了想法。
就在此时,一道闪电划破天空,惊起树林中不知名的鸟儿。任冬迎屏住呼吸,待雷声将至的那一瞬间抓住机会,伸出脚狠狠朝着那扇玻璃窗踹去!
年久失修的玻璃应声而落,噼里啪啦散落一地,而巨大的声音就连雷声也没有掩盖过去,任冬迎很快就听到门外紧急迅速的脚步声在朝工厂的方向奔来。
在铁门被破开的那一瞬间,他踏上窗户,毫不犹疑地翻身跳了下去。
破门而入的男人刚好看到这一幕,慌乱惊呼道:“他跑了!”
陆之远阴狠地看了一眼被破开的玻璃窗,迅速转身朝外追去。
“他吃了药,根本跑不了多远的,快去追。”
第37章
痛。
任冬迎蜷缩在地上,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真的好痛。
他翻身跳下窗户后,没有一点缓冲的余地,顺着斜坡一直翻滚到了树林里,最后被一片灌木丛抵挡住。
脖颈似乎被划了一道,有粘稠的液体流出来。但伤的最重的是他的右小腿,不知道被什么碰到了,一阵钻心的剧痛,任冬迎眼前阵阵发黑,半晌才喘着粗气缓过来,咬牙忍住到了嘴边的呼痛声。
缓缓呼出一口无声的颤抖的气息,他展开手掌,原本握紧成拳的手里有一块被带下来的玻璃碎片。
手心被锋利的碎片割破,有铁锈味的血渗透出来,但任冬迎无暇顾及这些,他用玻璃碎片摸索着一点一点划破绑住他手腕的绳子,待双手自由后,他手掌撑地,忍着腿上的剧痛一瘸一拐地往树林深处走去。
黑暗之中,任冬迎借着疼痛产生的清醒和力量,不断越走越深,周围的树木也原来越密集。他看不清方向,但也不敢做任何记号,怕被看出来。
雨水打在身上,他的衬衣已经完全湿透,手心的血也被冲刷干净。不知走了多久,他的力气渐失,药物带来的作用逐渐盖过疼痛,开始发作。
任冬迎脚下一软,被一根横过来的树枝绊倒,重重跌到一个半坡下的小空间里。
就在此时,一束灯光沿着刚刚任冬迎走过的地方远远照射过来,任冬迎身体一僵,他背靠在小小的空间里,一动不动,直到那束灯光照向了别的地方。
陆之远的声音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响起来:“别躲了,学弟,出来吧,你躲不掉的。”
任冬迎头部传来一阵一阵的晕眩,他死死咬住下嘴唇,待身体又攒了一些力气,没有出声,朝着前方未知的地方一点一点走去。
耳畔是自己沉重的呼吸声,霎时一道闪电再次横空劈下,一瞬间照亮了任冬迎苍白的脸颊,他的嘴唇红润的有些不正常,乌黑的眉眼却冷静沉着。
手电筒的光线始终在树林里不断照射着,陆之远抬脚迈过一根倒下的枯树,锐利的眼睛不断横扫着,最后敏锐地定在一点上。
手电筒的光朝着那一点照过去,在灯光的尽头,一个清瘦的身影闪进一棵树的背后,在树干的掩护下,消失在了黑暗当中。